原文: 余少学南中,一时诗人如粤韩孟郁上柱、闽林茂之古度、黄明立居中、吴林若抚云凤皆授以作诗之法。如何汉魏,如何盛唐,抑扬声调之间,规模不似,无以御其学力,裁其议论,便流
清代长篇章回体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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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原文: 余少学南中,一时诗人如粤韩孟郁上柱、闽林茂之古度、黄明立居中、吴林若抚云凤皆授以作诗之法。如何汉魏,如何盛唐,抑扬声调之间,规模不似,无以御其学力,裁其议论,便流
原文:
余少学南中,一时诗人如粤韩孟郁上柱、闽林茂之古度、黄明立居中、吴林若抚云凤皆授以作诗之法。如何汉魏,如何盛唐,抑扬声调之间,规模不似,无以御其学力,裁其议论,便流入为中、晚,为宋、元矣。余时颇领崖略,妄相唱和。稍长,经历变故,每视其前作,修辞琢句,非无与古人一二相合者,然嚼蜡了无余味。明知久久学之,必无进益,故于风雅,意绪阔略。其间驴背篷底,茅店客位,酒醒梦余,不容读书之处,间括韵语,以销永漏,以破寂寥,则时有会心。然后知诗非学之而致,盖多读书,则诗不期工而自工。若学诗以求其工,则必不可得。读经史百家,则虽不见一诗而诗在其中。若只从大家之诗,章参句炼,而不通经史百家,终于僻固而狭陋耳。
夫诗之道甚大,一人之性情,天下之治乱,皆所藏纳。古今志士学人之心思愿力,千变万化,各有至处,不必出于一途。今于上下数千年之中而必欲一之以唐,于唐数百年之中而必欲一之以盛唐。盛唐之诗岂其不佳,然盛唐之平奇浓淡,亦未尝归一,将又何所适从耶?是故论诗者但当辨其真伪,不当拘以家数。若无王、孟、李、杜之学,徒借咀嚼之力以求其似,盖未有不伪者也。一友以所作示余,余曰:“杜诗也。”友逊谢不敢当。余曰:“有杜诗,不知子之为诗者安在?”友茫然自失。此正伪之谓也!余不学诗然积数十年之久亦近千篇乃尽行汰去存其十之一二师友既尽孰定吾文但按年而读之,横身苦趣,淋漓纸上,不可谓不逼真耳。
(选自《黄宗羲诗文选译》,有删减)
译文:
我年轻时在南中学习,当时的诗人如广东韩孟郁名上柱的、福建林茂之名古度的、黄明立名居中的、吴地林若抚名云凤的,都曾把作诗方法传授给我。怎样是汉魏,怎样是盛唐,如在抑扬顿挫声调之间,模仿得不像,无法驾驭学力,剪裁议论,就会流为中晚唐诗,为宋元诗了。我当时颇能领略大概,妄相唱和。年龄稍大后,经历了变故,每每看自己以前的诗作,觉得修饰词藻雕琢章句上,不是没有一两分和古人相合的,但总的讲,味同嚼蜡,一点没有味道。明知长久学下去,必定没有长进,所以对于作诗一事,就心绪淡漠了。其中在驴背上船篷下,在小旅店里,酒醒梦回,在不能读书的地方,有时搜括诗句,来消磨长夜,破除寂寥,却时时有所领会。这样以后(才)知道学诗不是光靠学习就能获得,大概要多读书,那么作诗不求工巧然而会工巧。假若想靠学来求工巧,那必定做不到。读经史百家,虽然看不到一首诗而诗就在其中。如果只在大名家的诗里,模拟章法提炼字句,却不通晓经史百家,终免不了狭僻固陋的毛病。
诗道很广,一人的性情,天下的治乱,都藏纳在其中。古往今来志士学人的心思愿力,千变万化,各有独到之处,不必出于一途。如今上下几千年中却一定要用唐诗来划一,在唐代几百年中又一定要用盛唐来划一。盛唐的诗不是不好,但是盛唐诗中或平或奇、或浓或淡,也未尝归于划一,那又将跟从哪一种呢?所以论诗的只应辨别它的真伪,而不应拘泥于家数派别。假若没有王维、孟浩然、李白、杜甫的学识只是借助玩味的工夫来求得相似,大概没有不虚假的。有一位朋友把他所写的给我看,我说:“是杜诗。”朋友谦逊地辞谢说不敢当。我又说:“有杜诗,但不知您的诗在哪里?”朋友听了,茫然若失。其实这正是所谓“伪”啊!我没有很好学诗,但是积几十年之久也有近千首诗,于是尽量淘汰,留存十分之一二。老师朋友都已去世,谁能裁定我的文字?只是按年代先后读下去,置身苦趣之处,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纸上,不可以说不逼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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