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同宇而异体,无宜而有用为人①,数也②。人伦并处③,同求而异道,同欲而异知,生也④,皆有可也⑤。知愚同⑥;所可异也,知愚分。 势同而知异,行私而无祸,纵欲而不穷,则民心奋而不可说也⑦
清代长篇章回体小说
长篇章回体小说是清代创作最繁荣、取得成就最高的小说类型,名篇佳作层出不穷。其中,《儒林外史》的问世,标志着中国小说史上开始
2024-09-29
万物同宇而异体,无宜而有用为人①,数也②。人伦并处③,同求而异道,同欲而异知,生也④,皆有可也⑤。知愚同⑥;所可异也,知愚分。 势同而知异,行私而无祸,纵欲而不穷,则民心奋而不可说也⑦
万物同宇而异体,无宜而有用为人①,数也②。人伦并处③,同求而异道,同欲而异知,生也④,皆有可也⑤。知愚同⑥;所可异也,知愚分。
势同而知异,行私而无祸,纵欲而不穷,则民心奋而不可说也⑦。如是,则知者未得治也;知者未得治,则功名未成也;功名未成,则群众未县也⑧。群众未县,则君臣未立也,无君以制臣,无上以制下,天下害生纵欲。欲恶同物,欲多而物寡,寡则必争矣。故百技所成⑨,所以养一人也,而能不能兼技,人不能兼官。离居不相待则穷⑩,群而无分则争。穷者,患也;争者,祸也。救患除祸,则莫若明分使群矣。
强胁弱也,知惧愚也,民下违上,少陵长(11),不以德为政。如是,则老幼者有失养之忧,而壮者有分争之祸矣。事业,所恶也;功利,所好也;职业无分。如是,则人有树事之患,而有争功之祸矣。男女之合,夫妇之分,婚姻娉内送逆无礼(12)。如是,则人有失合之忧,而有争色之祸矣。故知者为之分也。
足国之道,节用裕民,善臧其余(13)。节用以礼,裕民以政。彼裕民故多余(14),裕民则民富,民富则田肥以易(15),田肥以易则出实百倍。上以法取焉,而下以礼节用之。余若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藏之。夫君子奚患乎无余(16)?故知节用裕民,则必有仁义圣良之名,而且有富厚丘山之积矣。此无它故焉,生于节用裕民也。不知节用裕民则民贫,民贫则田瘠以秽(17),田瘠以秽则出实不半。上虽好取侵夺,犹将寡获也。而或以无礼节用之,则必有贪利纠侨之名(18),而且有空虚穷乏之实矣。此无它故焉不知节用裕民也。《康诰》曰(19):“弘覆乎天(20),若德裕乃身(21)。”此之谓也。
礼者,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22)。故天子袾衮衣冕(23),诸侯玄衮衣冕(24),大夫碑冕(25),士皮弁服(26)。德必称位,位必称禄,禄必称用。由士以上则必以礼乐节之,众庶百姓则必以法数制之。量地而立国,计利而畜民,度人力而授事。使民必胜事,事必出利,利足以生民,皆使衣食百用出入相拚(27),必时藏余,谓之称数(28)。故自天子通于庶人,事无大小多少,由是推之。故曰:“朝无幸位(29),民无幸生。”此之谓也。
轻田野之税,平关市之征(30),省商贾之数(31),罕兴力役,无夺农时(32),如是则国富矣。夫是之谓以政裕民。
人之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穷矣。故无分者,人之大害也;有分者,天下之本利也。而人君者,所以管分之枢要也。故美之者,是美天下之本也;安之者,是安天下之本也;贵之者,是贵天下之本也。古者先王分割而等异之地,故使或美,或恶(33),或厚,或薄,或佚乐,或劬劳(34),非特以为淫泰夸丽之声(35),将以明仁之文,通仁之顺也(36)。故为之雕琢刻镂、黼黻文章(37),使足以辨贵贱而己,不求其观(38);为之钟鼓管磬、琴瑟竽笙(39),使足以辨吉凶、合欢定和而己,不求其余;为之宫室台榭,使足以避燥湿、养德、辨轻重而己,不求其外。《诗》曰:“雕琢其章,金玉其相(40),亹亹我王(41),纲纪四方。”此之谓也。
若夫重色而衣之(42),重味而食之,重财物而制之,合天下而君之,非特以为淫泰也,固以为王天下(43),治万变,材万物(44),养万民,兼制天下者(45),为莫若仁人之善也夫!故其知虑足以治之,其仁厚足以安之,其德音足以化之。得之则治,失之则乱。百姓诚赖其知也,故相率而为之劳苦,以务佚之,以养其知也;诚美其厚也,故为之出死断亡(46),以覆救之,以养其厚也;诚美其德也,故为之雕琢刻镂,黼黻文章,以藩饰之(47),以养其德也。故仁人在上,百姓贵之如帝(48),亲之如父母,为之出死断亡而愉者,无它故焉,其所是焉诚美,其所得焉诚大,其所利焉诚多也(49)。《诗》曰:“我任我辇(50),我车我牛,我行既集(51),盖云归哉(52)。”此之谓也。
故曰:君子以德,小人以力。力者,德之役也。百姓之力,待之而后功(53);百姓之群,待之而后和;百姓之财,待之而后聚;百姓之势,待之而后安;百姓之寿,待之百后长。父子不得不亲,兄弟不得不顺, 男女不得不欢,少者以长,老者以养。故曰:“天地生之,圣人成之。”此之谓也。
今之世而不然(54)。厚刀布之敛以夺之财(55),重田野之税以夺之食,苛关市之征以难其事。不然而己矣(56),有椅挈伺诈(57),权谋倾覆,以柑颠倒,以靡敝之(58)。百姓晓然皆知其污漫暴乱而将大危亡也(59)。是以臣或弑其君(60),下或杀其上,粥其城(61),倍其节(62),而不死其事者。无它故焉,人主自取之也(63)。《诗》曰(64):“无言不讐(65),无德不报。”此之谓也。
【注释】 ①宜:合适,相称。为,通“:于”。 ②数:自然规律。 ③伦:类。 ④生:通“性”。 ⑤可:认可,肯定。 ⑥知:通、智”。 ⑦说:说服。 ⑧县:区别。 ⑨百技:各行各业。 ⑩不相待:不互相依赖,遗弃。 (11)陵:欺凌。 (12)内:通“纳”。逆,迎。 (13)臧:通“藏”。 (14)裕民:从上下文看应作“节用”。 (15)易:治理。 (16)奚:何。 (17)秽,荒芜。 (18)纠:收。挢(jiao,音焦),取。 (19)《康诰》,《尚书》篇名。 (20)弘:大。 (21)若:顺。乃:你。 (22)称:相称,合适。(23)株(zhu,音朱),纯赤色。衮(jun,音滚),君王或上公的礼服,通称龙袍,冕,帝王、诸侯及卿大夫的礼帽。 (24)玄:黑红色。 (25)裨(pi,音皮);贵族的一种次等服。(26)弁(bian,音变)贵族戴的一种皮革做的帽子。 (27)揜(yan,音掩),同。 (28)称数:合于法度。 (29)幸:侥幸。 (30)平:除。 (31)省:减少。 (32)夺:失。 (33)恶:丑。 (34)劬(qu,音渠):劳苦。(35)泰:骄泰。夸,奢侈。俞樾说“之”字当作“也”,“声”字衍文。(36)顺:次序。 (37)黼(fu,音府):贵族礼服上绣的黑白相间的斧形花纹。黻(fu,音扶),贵族礼服上绣的黑青相间的花纹。文章,刺绣上的花纹。 (38)观:美观。 (39)管:一种象笛子的管乐器。磬(qing,音庆),用石或玉制的打击乐器。 (40)见《诗经·大雅》。 相:质。 (41)亹亹(wei,音伟):勤勉不倦的样子。今本《诗经》作“勉勉”。 (42)重:重视。(43)王:王先谦说当作“一”,刘师培说当作“主”。 (44)材:通“裁”。 ( 4 5 ) 制:王先谦说当作“利”。 (46)出死:出身致死。断亡,决死。 (47)藩:保卫。 (48)帝:上帝。 (49)“也”字原脱。王先谦说《群书治要》有“也”字。 (50)见《诗经·小雅·黍苗》:任,担负。辇:拉车。 (51)集:完成。 (52)盖:语气词,无义。 (53)功:成功。(54)而:则。 (55)刀布:钱币。之,其。 (56)不然:不仅如此。 (57)有:通“又”。掎(ji,音几)挈,指摘胁迫。伺诈,伺机行诈。 (58)靡敝:败坏。 (59)晓然:明白的样子。 (60)弑(shi,音试):下杀上。 (61)粥(yu,音玉);通“鬻”卖。 (62)倍:通“背”。 (63)“也”字原脱:王先谦说《群书治要》有“也”字。 (64)见《诗经·大雅·抑》。(65)讐(chou,音仇):应。
【今译】 天下万物同在一个空间而形体各不相同,无一定之宜但对人类都有用,这是自然规律。人类共同生活,追求相同而获得的途径不同;欲望相同但认知不同,这是本性。人对事物都有肯定,智者和愚者是相同的;所肯定的对象不同,智者和愚者是有区别的。
人们的地位相同而智力不同,行为偏私而不受惩罚,放纵私欲而没有止尽,老百姓就会奋起争斗而无法说服。这样,明智的人就不能治理国家了;明智的人不能治理,功名就不能成就;功名不能成就,群众就不能区分等级;群众不能区分等级,那么君臣的体制就不能建立了。没有君主控制臣下,没有上级控制下级,天下的祸害就生于放纵私欲。人们喜爱和憎恶的对象相同,欲望多而财物少,少就必然要相互争夺。所以各行各业生产的东西,是养活一个人必须的。可是一个人的才能不能兼通各种技艺,一个人也不能兼任多种官职,离群独居不互相依赖就会发生窘困,成群居住而没有区分就会发生争夺,窘困是忧患,争夺是祸害。救助忧患,排除祸害,就不如让人们有明确的区分而群居。
强大的胁迫弱小的,聪明的害怕愚蠢的,老百姓在下的违抗上级,少年欺凌长辈,不用恩德施行政令。这样,老幼就失去奉养的忧患,强壮的又有互相分争的灾祸。事务,是人们讨厌的;功利,是人们喜好的;职业没有分工。这样,人人都有树立事业的忧患,而有争夺功利的灾祸。男女的配合,夫妇的区别,婚姻的相亲、纳币、送女、迎亲都没有礼制。这样,人人都有失去婚配的忧虑,而有争夺女人的灾祸。所以明智的人为此定出分别。
使国家富足的途径是:节约用度,使人民富裕,而且善于储藏盈余的财物。根据礼法节约用度,依靠政令使人民富足。他节约用度所以有很多盈余,使人民富足人民就富裕,老百姓富裕了土地就肥沃而且治理得好,土地肥沃而且治理得好,生产的粮食就百倍增多。君上按照法规收取赋税,而下民根据礼法节约用度,结余的东西堆积如山,有时要烧掉,而没有地方收藏。君子哪里会担心没有盈余呢?所以,懂得节约用度和使人民富足,就一定会有仁义圣良的美名,而且有比山丘还富厚的积蓄。这没有别的原因,是出于节约用度和使人民富足啊。不懂得节约用度和使人民富足,人民就贫穷,人民贫穷土地就瘠薄而荒芜,土地瘠薄而荒芜,生产的粮食就不到一半。君上虽然用巧妙的手段收取或强迫剥夺,还是只能获得很少。而有的人不用礼法节约用度,就必定有贪利剥夺的恶名,而且有空虚贫乏的实际。这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懂得节约用度和使人民富足啊。《康诰》说:“天把万物全部覆盖,顺从道德就能使你自身富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礼法,是贵贱有一定的等级,长幼有一定差别,贫富轻重各有所宜的。所以天子穿朱色的龙袍戴冕,诸侯穿黑红色的龙袍戴冕,大夫穿次等的礼服戴冕,士戴皮帽穿礼服。德行一定要和职位相称,职位一定要同俸禄相称,俸禄一定要同功用相称。从士以上各级就必须用礼仪和音乐来节制,平民百姓就一定要用法律条令来控制,度量土地来建立国家,计算财利来蓄养人民,估量人力来分配事务。让人民必定能胜任职事,让职事必定产生效益,让效益足以生养人民,让人民吃穿和各种费用收支相当,一定要经常储藏盈余的财物,这叫合于法度。所以,从天子到平民,无论事情大小多少,都按这个道理来类推。所以说:“朝廷上没有侥幸的职位,老百姓没有侥幸的生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减轻农田的赋税,免除关卡和市场的税收,减少商贩的数量,少举办劳役工程,不失农时,这样,国家就富强了,这就叫做用政令来使人民富足。
人的生存,不能离群独居;群居而没有分别就要发生争斗,有争斗就要乱,乱就行不通了。所以,没有分别是人类的大祸害;有分别是天下的根本大计。而君主就是掌管分别的中枢。所以,赞美君主就是赞美天下的根本,使君主平安就是使天下根本平安,使君主尊贵就是使天下的根本尊贯。古代的先王把人群分化成不同的等级,因此使他们有的美好、有的丑恶、有的淳厚、有的刻薄,有的逸乐、有的劳苦,这不单是为了表示荒淫、骄泰、奢侈和华丽的,而是为了表明仁道的具体内容,理顺仁道的次序。所以给他们雕琢刻镂和华丽的服色,只要足以分别贵贱就可以了,不是追求美观;给他们钟鼓管磬、琴瑟竽笙,只要足以区别吉凶、共同欢乐和协稳定就可以了,不是追求别的;给他们房屋亭台,只要足以躲避燥热湿冷,保养德性和分别轻重缓急就可以了,不是追求以外的什么。《诗经》说:“雕刻它的纹理,它的本质象金玉一样高贵,我们勤勤勉勉的君王,可以作为四方的纲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注重颜色而穿衣服,注重口味而吃东西,注重财物而控制财物,合并天下而统治之,这不单是为了表示荒淫骄泰,原来是为了统一天下,处理万变,利用万物,长养万民,使天下人都得到利益的,没有人能比得上仁人的善良了啊!所以,仁人的智虑足以治理天下,仁人的仁厚足以安抚天下,仁人的德政足以教化天下。得到仁人就可以治理天下,失掉仁人就会天下大乱。老百姓确实要依赖仁人的智慧,所以纷纷为仁人而劳苦,务必要让仁人安逸,以培养他的智慧;确实赞美仁人的淳厚,所以为仁人出生入死,来保卫他救护他,以培养仁人淳厚;确实赞美仁人的品德,所以为仁人雕琢刻镂,给仁人提供华美的服色,来保护修饰他,以培养他的美德。所以,仁人居上位,老百姓尊敬他就象上帝一样,亲爱他就象父母一样,为他出生入死而心甘情愿,没有别的原因,他们所肯定的东西确实美好,他们所得到的东西确实广大,他们所获的利益确实繁多。《诗经》说:“我们背负着东西,我们拉着人力车;我们驾着车,我们牵着牛;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还是回家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说:君子凭借德业,小人凭借力气。力气是德业的仆役。老百姓的力气靠君子的德业而后成功;老百姓的群体靠君子的德业而后和睦;老百姓的财物靠君子的德业而后积聚;老百姓的气势,靠君子的德业而后安泰;老百姓的寿命,靠君子的德业而后长久。父子间不能不亲爱,兄弟间不能不和顺,男女间不能不欢愉。年少的依靠君子的德业成长,年老的依靠君子的德业得到奉养。所以说:“天地滋生万物,圣人成全万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当今世道就不是这样:加重钱币的聚敛来剥夺老百姓的财物,加重土地的赋税来剥夺老百姓的粮食,加重关卡和市场的税收来增加老百姓做生意的困难。还不仅是这样,又指摘胁迫,伺机行诈,用权谋倾覆等手段,来搅乱老百姓的生活,来败坏老百姓的事情。老百姓都很清楚地知道他们行为污秽、暴虐浑乱,将有很大的危险。所以有的臣下杀死他们的君上,有的下级杀死他们的上级。出卖城镇,背弃节概,而不以身殉职。没有别的原因,这是君主自己造成的。《诗经》说:“没有说话得不到回声的,没有德行得不到酬报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集评】 宋·高似孙:“论先王凿凿有据,是有关系议论。”
明·姜宝:“转折婉转有四五次,不事奇诡而矫健有力,此笔力之绝。”(以上两条见《二十九子品汇释评·荀子》)
明·陈深《诸子品节·荀子》:“能品。……章法甚佳。”
【总案】 这篇文章主要说明使国家富足,人民安乐的道理。荀子认为治国安民的关键是“明分使群”,有分则不乱;富国的关键是“节用裕民”,“节用以礼,裕民以政。”荀子的论政,总是从他所谓的根本上着眼,而反对舍本趋末。
这篇文章语意深沉,文字亲切有味,但能深入问题的本质,明白晓达,能在渊难婉转之中透出劲直矫健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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