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人必有所不能也,而后有所能。世之无所不能者,世之一无所能者也。和之弓,垂之矢,非古之能者乎?垂非不能为弓,和非不能为矢也。然而可传者,一人一物而已也。伯夷典礼则
清代长篇章回体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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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原文: 人必有所不能也,而后有所能。世之无所不能者,世之一无所能者也。和之弓,垂之矢,非古之能者乎?垂非不能为弓,和非不能为矢也。然而可传者,一人一物而已也。伯夷典礼则
原文:
人必有所不能也,而后有所能。世之无所不能者,世之一无所能者也。和之弓,垂之矢,非古之能者乎?垂非不能为弓,和非不能为矢也。然而可传者,一人一物而已也。伯夷典礼则弃乐,孔子学射则舍御。分为四科,判为六艺,不以其所能者傲人,不以其所不能者病己。秦学不兼方,汉亦然。宋以后人心不古,喜多为之,沿其流而不溯其源。夫是故虽能之,而与夫不能者,亦无以异也。
仆不敢自知天性所长,而颇自知天性所短。若笺注,若历律,若星经、地志,若词曲家言,非吾能者,决意绝之。犹恨其多爱而少弃也。学杜、韩,亦为元、白;好韩、柳,亦为徐、庾,汲汲顾影,如恐不及。方欲捐两骛以求其精,而不谓足下之就其病而深之也。
足下来教曰:“诗不如文,文不如著书,人必兼数者而后传。”此误也。夫艺苟精,虽承蜩画筴亦传;艺苟不精,虽兵农礼乐亦不传。传不传,以实求,不以名取,安在其兼不兼也!然仆意以为专则精,精则传;兼则不精,不精则不传。与足下异矣。若谓诗文不如著书,仆更不谓然。周、秦以来,作诗文者无万数,诚如尊言矣。著书者亦无万数,足下独未知之乎?撷《艺文志》,未必文集俱亡,而著书独在也。仆疑足下于诗文之甘苦尚未深历,故觉与我争名者在在皆是。而独震于考订家琐屑斑驳以为其传较可必耶又疑诗文之格调气韵可一望而知而著书之利病非搜辑万卷不能得其症结故足下渺视乎其所已知者而震惊乎其所未知者耶?
要知为诗人,为文人,谈何容易?入文苑,入儒林,足下亦宜早自择。宁从一而深造,毋泛涉而两失也。嗟乎!士君子意见不宜落第二义。足下好著书,仆好诗文,此岂第一义哉?古之人,其传也,非能为传也,乃不能为不传也。何也?使人谋传我则易,而我自谋其传则难也。仆与足下生盛世,不能为国家立万里功,活百姓,又不能伏丹墀,侃侃论天下事,并不能为游徼啬夫,乡里敬之信之,而乃欲争名于蠹简中,狭矣!然仆窃喜自负者,王荆公云:徒说经而已者,必不能说经。仆固非徒为诗文者也,或与夫足下所引终身著书诸人,其容有间乎?
(选自《小仓山房文集》卷十九)
(注)①和:古之巧人,善制弓。垂:古之巧人,善制箭。②第二义:佛教指为方便取巧,假借名义而设立的教义法门。这里可理解为世俗的权变。③第一义:佛教称无上甚深的妙理。这里可理解为超凡脱俗。
译文:
人一定有不能做到的,然后才会有能做到的。世上无所不能的人,也就是世上什么都不能做到的人。和的弓,垂的箭,不是古代的能者吗?垂不是不能做弓,和不是不能做箭。然而可以流传的,一个人一件技能罢了。伯夷主持礼就放弃了主持乐,孔子学了射箭就舍弃了驾车。分为四科和六艺,不能因为自己所擅长的轻视别人,不能因为自己所不擅长的担心自己。秦朝求学不要求包容所有,汉朝也是这样。宋代以后人心不古,喜欢多学,沿袭细枝末节而不求探究根源。因此虽然能够做到,与那些不能做到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敢了解自己天性中擅长的东西,但是知道自己天性中所短缺的东西。比如笺注、历律、星经、地志、词曲家言,这些不是我所擅长的,决意断绝这些,还遗憾自己喜爱的多放弃的少呢。学杜、韩,也学元、白;喜好韩、柳,也喜欢徐、庾,惶惶然自顾其影,还怕看不到。刚刚要舍弃这种二者都要追求的(错误)做法,而追求其中的精要部分(或“致力于做精一个方面”),没想到您却犯了这种毛病并深陷其中。
您来信教导我说:“做诗不如写文章,写文章不如著书,人一定要兼有多种能力才能流传。”这是错误的。技艺加入精湛的话,即使是承蜩画筴也会流传;技艺如果不精湛,即使是兵农礼乐也不会流传。流传与不流传,是凭借实际能力来求取的,不是凭借表面名声来求取的,怎么会在于包容与不包容呢?然而我认为专心就会精熟,精熟就会流传;包容就会不精熟,不精熟就不会流传,和您的想法不同。如果说做诗文不如著书,我不认为是对的。周、秦以来,写诗文的不能数以万计,确实像您所说的。著书的人也不能数以万计,您难道不知道吗?撷《艺文志》,不一定文集一起消失,但是只有著书还在。我怀疑您在诗文的甘苦还没有深刻经历,所以觉得和自己争名声的人到处都是。却只是震惊于考订家门琐屑复杂,似乎他们流传是一定的。又怀疑诗文格调气韵一望而知。但是著书的利弊,不是搜集万卷书是不能发现症结的。所以您无视已知的东西,却震惊于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要知道,作为诗人、文人,谈何容易?入文苑,入儒林,您也应该早点抉择。宁可选择其一而深造,不能涉猎宽泛而两样都会失去。哎呀!读书人的想法不能落在权变。您喜好著书,我喜好诗文,这难道是超凡脱俗吗?古人,他们流传后世,不能为了流传,而是不能做不流传后世的事情。为什么呢?假使他人想着流传我的名声是容易的,而我自己想着流传名声则是很难。我和您生于盛世,不能为国家在万里外立功,让百姓生活得更好,又不能在朝堂上谈论天下大事,也不能做游徼啬夫,让乡里敬我信我,却想要在书信中争名,太狭隘了!然而我私下里高兴自负的是,王安石的话:只是说经而已的人,一定是不能说经的。我本来就不只是写诗作文,与您所说的终身著书立说的人,其内涵有本质的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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