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修顿首白秀才足下: 前日去后,复取前所赠古今杂文十数篇,反复读之,言尤高而志极大。寻足下之意,岂非闵世病俗,究古明道,欲拔今以复之古,剪剥齐整凡今之纷淆驳冗者欤?然
清代长篇章回体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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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原文: 修顿首白秀才足下: 前日去后,复取前所赠古今杂文十数篇,反复读之,言尤高而志极大。寻足下之意,岂非闵世病俗,究古明道,欲拔今以复之古,剪剥齐整凡今之纷淆驳冗者欤?然
原文:
修顿首白秀才足下:
前日去后,复取前所赠古今杂文十数篇,反复读之,言尤高而志极大。寻足下之意,岂非闵世病俗,究古明道,欲拔今以复之古,剪剥齐整凡今之纷淆驳冗者欤?然后益知足下之好学,甚有志者也。然而述三皇太古之道,舍近取远,务高言而鲜事实,此少过也。
君子之于学也务为.道,而后履之以身,施之于事,又见于文章而发之,以信后世。其道,周公、孔子、孟轲之徒常履而行之者是也;其文章,则六经所载至今而取信者是也。其道易知而可法,其言易明而可行。及诞者言之,乃以混蒙虚无为道,洪荒广略为古,其道难法,其言难行。孔子曰:“道不远人。”所谓道者,乃圣人之道也,此履之以身、施之于事而可得者也,岂如诞者之言耶!仲尼曰:“吾好古,敏以求之者。”所谓古者,其事乃君臣、上下、礼乐、刑法之事,又岂如诞者之言邪!此君子之所学也。
夫所谓舍近而取远云者,孔子昔生周之世,孰与今去尧舜远也?孔子删《书》,断自《尧典》,而弗道其前,其所谓学,则曰“祖述尧舜”。如孔子之圣且勤,而弗道其前者,岂不能邪?盖以其渐远而难彰,不可以信后世也。
今生于孔子之绝后,而反欲求尧舜之已前,世所谓务高言而鲜事实者也。尧舜之道为百王首,仲尼之叹曰“荡荡乎”,谓高深闳大而不可名也。及夫二《典》【1】,述之炳然,使后世尊崇仰望不可及。其言岂不高邪?然其事不过于亲九族,平百姓,忧水患,见诸侯,谨权衡而已。孔子之后,惟孟轲最知道,然其言不过于教人树桑麻,畜鸡豚,以谓养生送死为王道之本。夫二《典》之文,岂不为文?孟轲之言道,岂不为道?而其事乃世人之甚易知而近者,盖切于事实而已。
今学者不深本之,乃乐诞者之言,思混沌于古初,以无形为至道者,无有高下远近。使贤者能之,愚者可勉而至,无过不及,一本乎大中,故能亘万世,可行而不变也。今以谓不足为,而务高远之为胜,以广诞者无用之说,是非学者之所尽心也。宜少下其高而近其远,以及乎中,则庶乎至矣。
凡仆之所论者,皆陈言浅语,如足下之多闻博学,不宜为足下道之也。然某之所以云者,本欲损足下高远而俯就之,则安敢务为奇言以自高邪。幸足下少思焉。
(取材于欧阳修《与张秀才第二书》)
注释:【1】二《典》:《尚书》中《尧典》和《舜典》的合称。
译文:
欧阳修叩首禀告秀才足下:
(我)前几天离开后,又拿之前(您)赠送的十几篇(谈论)古今的杂文,多次阅读它们,(发现您的)言论十分高深并且志向非常远大。(我)揣摩您的用意,难道不是忧虑时俗,(因而)深入研究古代学说、阐明圣贤之道,想要改变现今(的状况),(把)它恢复到古代(的样子),整治现今的混乱繁杂的现象吗?这之后(我)更加了解到您是好学、有远大志向的人啊。但是(您)遵循三皇太古的学说,舍弃近的求取远的,追求高深的言论而脱离现实,这样是不太对的。
君子在治学上一定要践行道,之后亲身实践它,(把)它施行在处理事务上,并且呈现在文章中阐发它,来让后世人信服(它)。这种道,就是周公、孔子、孟轲等人经常践行从事的;这种文章,就是六经中记载的、至今都为人相信的。这种道容易懂得并且能够效法,这种文章容易明白并且能够践行。至于虚妄的人谈论道,却把混沌蒙昧虚假乌有(的说法)当作道,(把)洪荒虚
无的远古当作(要效法的)古代,这种道难以效法,这种学说难以践行。孔子说:“道不远离人。”所谓道,是圣人之道,这道是亲身实践它、(把)它施行在处理事务上就能够掌握的,哪像虚妄的人说的(那样)呢!孔子说:“我爱好古文化,勤奋敏捷去求取它。”所谓古,它(包括的)事是君臣、上下、礼乐、刑法的事,哪像虚妄的人说的(那样)呢!这是君子追求的学问。
所谓舍弃近的求取远的这个问题,(是指)孔子当初生于周朝,和今人相比谁距离尧舜更远呢?孔子删篡《尚书》,从《尧典》开始截取记述,不论及尧舜之前(的事),他谈论的治学,就称为“效法尧舜”。像孔子这样圣明又勤奋,却不探讨尧舜之前的事,难道是做不到吗?大概是因为那些事太遥远难以说清楚,不能让后世人信服(它)。
现在(的学者)生在距孔子很远的后世,却反过来想要探求尧舜之前(的事情),(这就)是通常所说的追求高深的言论而脱离现实。尧舜之道是诸王(思想)的源头,孔子的赞叹是“广博啊”,是说尧舜之道深远广博难以用语言表达出来。至于那《尧典》《舜典》,记述尧舜之道明白清楚,让后世尊重崇敬、仰望难以企及。二《典》的言论难道不高深吗?但它(论及的)事情没有超出使家族和睦,百姓安定,忧虑水患,会见诸侯,严谨法度罢了。孔子之后,只有孟轲最懂得道,但是他谈论的没有超出教人种植桑麻,蓄养鸡豚,来说明(百姓能对父母)生前奉养与死后安葬是王道的根本。二《典》的言论,难道不是(深奥广博的)言论?孟轲谈论的道,难道不是(真正的)道?但(二《典》记述的和孟轲谈论的)那些事却是世人特别容易了解接近的,大概是(因为他们的论述)切合现实的事情罢了。
现在的学者不认真遵循这种治学方式,却喜欢追求虚妄的人的言论,思慕天地未形成之前的
太古之时,把虚无当作最好的学说,没有(辨别)高下远近。假如贤者能做到(正确地治学),愚者能努力做到(正确地治学),没有过分的和达不到的,完全遵循真正的中正之道,就能延绵万世,可以践行不变了。现在(的学者)认为(正确的治学之道)不值得学习,却以追求高远虚无为本领,去推广虚妄的人没有用处的言论,这不是治学的人(应该)竭尽心力(追求)的。应该稍微降低高度,拉近距离,来达到中正之道,这样差不多就符合(治学之道)了。
我所说的这些,都是些陈旧浅显的言辞,像您这样见闻丰富学识广博,(本)不应该对您说这些。但我说这些的原因,是想让您降低高度,切近真正的道,那(我)怎敢刻意用新奇的言辞来抬高自己呢。愿您稍微考虑一下(我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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