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娘是西门庆的正妻,一家的主妇,贯串始终的重要人物。 然而,她是历来《金瓶梅》人物评价中分歧最大的一个形象。评改本批评她具圣人之心,是一个可敬的贤德之妇,而清代的张竹坡
清代长篇章回体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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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吴月娘是西门庆的正妻,一家的主妇,贯串始终的重要人物。 然而,她是历来《金瓶梅》人物评价中分歧最大的一个形象。评改本批评她具圣人之心,是一个可敬的贤德之妇,而清代的张竹坡
吴月娘是西门庆的正妻,一家的主妇,贯串始终的重要人物。
然而,她是历来《金瓶梅》人物评价中分歧最大的一个形象。评改本批评她具“圣人之心”,是一个“可敬”的贤德之妇,而清代的张竹坡一反常态,效金圣叹攻击宋江的故伎,处处指摘她奸诈、贪婪、愚顽及纵容丈夫做坏事等等,竟论作全书中最坏的一个女人。时至今日,不少人还是把她看作是“一个阴险人物,只是披了一张假正经的画皮而已”。
吴月娘究竟何许人也?在作者心目中,吴月娘无疑是一个用来与“淫妇”们作对比的符合封建道德规范的“恁般贤淑的妇人”。这在小说的最后结尾处表现得最清楚不过了: “……月娘到老,寿年七十岁,善终而亡,此皆平日好善看经之报也。有诗为证:……楼月善良终有寿,瓶梅淫佚早归泉;可怪金莲遭恶报,遗臭千年作话传。”这一回,作者还通过普静师父的嘴说,她之所以有一个儿子,也是“平日一点善根所种”。显然,作者对她的盖棺定论是“善良”的。
吴月娘的善良、贤惠,固然与她“禀性温柔”有关,更重要的是由于这个出身于吴千户家的小姐,深受了封建道德的熏陶,处处用三从四德来束缚自己。以顺为正,克尽妇道,就成了她的忠实信条。有一次,由于潘金莲的挑唆,她与西门庆一时不说话。这时,她的弟弟来劝她说: “你若这等,把你从前一场好都没了!自古痴人畏妇,贤女畏夫,三从四德,乃妇道之常。今后姐姐,他行事,你休拦他,……才显出你贤德来。”这就从侧面反映了她所接受的家教。在这类家教下,她作为西门庆明媒正娶的一个妻子,就必然将忠于丈夫,顺从丈夫作为生活的基点,从中显示出这个温柔女子的持重、宽厚、善良、贞洁的贤德来。
她忠于丈夫,首先表现在私生活上无懈可击。在西门家里,淫气冲天,人欲横流,而她足不出门,目不邪视,举止稳重,品格端庄,犹如一株出污泥而不染的芙蓉,洁身自香。西门庆死后,她也一再摆脱了别人的引诱与威逼,保清白于最后。这不但与众淫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与三醮的孟玉楼也有区别。她帮助西门庆主持内政,也忠诚其事,处事公正。与五妾相处,不妒不骄, “一回家,好娘儿们亲亲哒哒说话儿”,得到大家的敬重。就是潘金莲,在她面前也会感到有一种邪不胜正的压抑感。吴月娘为了西门庆“早见嗣息,以为终身之计”,乃吃斋祈天,诚心祝愿。后来,尽管李瓶儿先得子,她也关怀备至,视同己出。这一切都出于对丈夫的忠诚,不失为一个贤淑大妇的身份。
那么,何以谓月娘“奸险”呢?有人说,她让女婿陈经济出入内闺,是谓“引贼入室”;她为求子而焚香祷天,是故施巧计;诸如此类,可以说不是硬加罪名,就是无中生有。事实上,真要数月娘罪行的话,主要就是张竹坡说的这一点: “若夫西门庆杀人之夫,劫人之妻,此真盗贼之行也,其夫为盗贼之行,而其妻不涕泣而告之,乃依违其间,视为路人,休戚不相关,而是以为好好先生为贤,其为心尚可问哉?”特别如西门庆拐骗李瓶儿的财物时,她还出主意: “那箱笼东西,若从大门里来,教两边街坊看着不惹眼?必须如此如此:夜晚打墙上过来,方才隐密些。”后来,就是照这个法儿办,而且由吴月娘亲自领头接运,运来的财物又藏在月娘房里。从这情况看来,确实可以给吴月娘安上个助纣为虐的罪名。
不过,本性善良的吴月娘对西门庆的“盗贼之行”并非事事怂恿或不闻不问,时或也有所规劝。第二十一回写月娘祈天时,就担心“夫主流恋烟花”,希望他“弃却繁华”,西门庆听后一时十分感动,说“我西门一时昏昧,不听你之良言,辜负你的好意,正是有眼不识荆山玉……” (评改本为了突出这一点,在第一回就加一段正面规劝西门庆少与应伯爵一干人去鬼混。)再如西门庆将无辜的来旺解官时,月娘也曾“再三将言劝解”: “奴才无礼,家中处分他便了,好要拉刺刺出去,惊官动府做甚么?”当西门不听劝解后,她出来大发牢骚,骂丈夫“恁没道理,昏君行货”, “贼强人他吃了迷魂汤了,俺每说话不中听!”就是盗运花子虚家财物及图谋李瓶儿一事,她也曾苦口婆心地规劝过。
可见,吴月娘并非一味助纣为虐,不作劝告,而是往往劝了“不中听”,甚至“当恶言”,还要给她戴上一顶“不贤良的淫妇”的帽子。她感到委屈,感到懊恼,但在那个“夫为妻纲”的社会里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博得“贤良”的美名,不能不顺从、顺从、再顺从!因此,我们可以说,吴月娘的助纣为虐之行,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性的表现,而是屈服于“妇道”的产品。她的恶,完全是封建礼教逼出来的,是封建礼教三从四德之恶。
至于说吴月娘奸诈,也有点冤枉。在《金瓶梅》的娘儿们中,要数李瓶儿和她最老实,不机敏。她常常忍不住气当面骂人,或者中人家的圈套, 上别人的当。比如第八十一回写来保送迎春、玉箫给翟谦,不但路上奸了这两个女孩,而且将赏得的两锭元宝回家时克扣了一锭,还将言语恐吓月娘。月娘不知是真,甚是感他不尽,打发他酒馔吃了,又拿了一匹缎子与他妻子做衣服穿。在这里,正如评改本所批: “月娘若呆,终不失为好人。”她斗败阴险、泼辣的潘金莲,并不是因为她的奸险胜于潘金莲,而完全是靠她正妻的地位、贞洁的历史、当时的公理,堂堂正正地将潘金莲压服。如第七十五回潘金莲撒泼,坐在地下打滚,自打嘴巴,松散头发,大哭大闹,也无济于事,因为潘金莲毕竟低人一等,不清不白,毫无道理。最后金、梅被斥卖,也完全是她们自作自受,并不是吴月娘施行了什么阴谋诡计的结果。这正如她识破奸情时斥责金莲所说的: “六姐,今后再休这般没廉耻!你我如今是寡妇,比不的有汉子。香喷喷在家里,臭烘烘在外头,盆儿罐儿都有耳朵!……我今日说过,要你自家立志,替汉子争气!”她作为一个正统的大妇,要守住丈夫留下的一切,是决不容许潘金莲败坏门庭,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断然措施的。
吴月娘就是这样一个符合封建道德规范的贤良正妻,是作者赖以平衡众多“淫妇”的“正面形象”。然而,由于她的“正面”的实质是“顺从”, “顺从”的对象又是一个西门庆!那么,在今天看来,其“正面”意义又有几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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