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樊楼多情周胜仙》是宋元话本名作之一,见于《醒世恒言》第十四卷。编纂者冯梦龙在《情史》一书的情痴卷《杨政》条下说: 人生烦恼思虑种种,因有情而起。自达者观之,凡情皆痴也
清代长篇章回体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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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闹樊楼多情周胜仙》是宋元话本名作之一,见于《醒世恒言》第十四卷。编纂者冯梦龙在《情史》一书的情痴卷《杨政》条下说: 人生烦恼思虑种种,因有情而起。自达者观之,凡情皆痴也
《闹樊楼多情周胜仙》是宋元话本名作之一,见于《醒世恒言》第十四卷。编纂者冯梦龙在《情史》一书的“情痴”卷《杨政》条下说: “人生烦恼思虑种种,因有情而起。……自达者观之,凡情皆痴也。”这篇小说描写的就是痴女情郎周胜仙和范二郎的一则爱情故事。其尾诗说: “情郎情女等情痴,只为情奇事亦奇”,题目亦标明“多情”,可见它的创作主旨乃在歌颂青年男女的真挚爱情。小说中的周胜仙,是一个“情痴”的艺术典型。她将爱情置于超越生死的至高无上的地位,舍生忘死地去追求,这是一种和“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和旧礼教相对立的进步思想,表现出处于发展时期的市民们的真实心态。
周胜仙,年方十八,生得花容月貌: “足步金莲,腰肢一捻,嫩脸映桃红,香肌晕玉白。娇姿恨惹狂童,情态愁牵艳客”。小说的这些艺术描写,生动地展现了一位妙龄少女的绰约芳姿。周胜仙的父亲周大郎在金明池畔开了一个茶坊,由周胜仙照管。宋时的金明池,是京城的一大景观。它的四时美景,吸引着倾城仕女王孙、佳人才子。这则爱情故事的发生,即起因于游人赏玩作乐金明池。春末夏初的一天,百花竞开,群芳争妍,在樊楼开酒肆的范二郎来到金明池游赏,在茶坊里遇见了美艳无比的周胜仙, “四目相视,俱各有情”。封建社会的女子,足不出户者居多。即如周胜仙,虽开了个茶坊,然亦是“隐深闺,藏柳陌”,少与人交往。但是, “情色都不由你”,人的自然的、正常的生理欲望是无法抑止的,何况周胜仙已到了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她在见到年轻俊美的范二郎以后, “心里暗暗地喜欢”,萌生了爱慕之心: “若是我嫁得一个似这般子弟,可知好哩。今日当面挫过,再来那里去讨?”钟情之急切近于莽撞,但在礼教统治的我国中世纪时代,实在不足为怪。但是,金明池是个热闹的处所,人多纷杂,如果公开向范二郎倾诉衷肠,容易滋生事端,会招来社会世俗的反对。既急于通情,又不便直接表露,处于焦虑、矛盾、犹豫之中的周胜仙从外面水桶的响声中,获得启迪,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大声地对卖水人高叫: “你倾些甜蜜蜜的糖水来”,并“把那个铜盂儿望空打一丢”,故意大声叫道: “好好!你却来暗算我!你道我是兀谁?”这两“叫”一“丢”,声音尖利,动作幅度大,吸引了游人的视线。接着,周胜仙又高声向卖水人自报了家庭、姓名、年龄,尤其是说明自己是“不曾嫁的女孩儿”。这番异乎寻常的言语和动作,在卖水者和奶子等局外人看来,以为只是卖茶女的诙谐调笑,而在钟情于周胜仙的范二郎听来,自然心领神会。小说描写范二郎的心理活动时说: “这言语蹊跷,分明是说与我听。”他也以周胜仙的同样方式,向卖水人通报了自己的家庭、姓名、年龄、爱好以及“我不曾娶浑家”的情况。相同的场合,相似的情景,小说运用艺术的重复表现手法,维妙维肖地将周胜仙心中最隐秘的感情,在最难表达的场合作了传递,产生了旁观者迷,当事者清的艺术效果。这正是身处特殊环境中的周胜仙所希望的。周胜仙的聪明和机智,使这一艺术形象生动活跳在读者面前。
周胜仙回到家, “点心也不吃,饭也不吃,觉得身体不快”。范二郎也卧病未起, “饮食不进”。他们由于不能自由相爱,从刻骨相思而抑郁成疾,表现了情感的真挚和诚笃。后由于王婆的撮合,两家“下了定礼”,心安意乐,只等待着早日成亲。但是,封建社会中传统的爱情和婚姻观,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门第等级那一套陈腐的思想观念,一对对有情的青年男女的命运都无法由个人来主宰。在传统思想的桎梏下,人的个性自由为强暴所摧残。我国文学中不乏这样的爱情悲剧。争人权自由,求个性解放,成为世代青年男女反封建思想的主旋律。周胜仙和范二郎的相爱,虽然得到了王婆的同情和相助,但最终的结局仍要取决于周胜仙的父亲。周大郎是一个泛海商人,在周胜仙和范二郎的相遇、通情和定礼时,出外经商未归。这在小说中有两次交代。第一次是在周胜仙指斥卖水人时说: “你待算我喉咙,却恨我爹爹不在家。我爹若在家,与你打官司”;第二次是在周胜仙生病,其母亲想请医生来看病时, “争奈员外出去未归,又无男子汉在家,不敢去请”。作者作如此艺术安排,显然是为了在读者的审美体验上构成强烈的“悬念”,为这一爱情故事的跌宕起伏预作暗示。果然,周大郎回家,得知女儿的亲事, “双眼圆睁”,怒骂妻子,专横残暴地反对周胜仙和范二郎的结合。周胜仙得知这一消息, “一口气塞上来,气倒在地”。一气之下,周大郎将女儿房中的三、五千贯细软衣物全部陪葬。盗墓人朱真于掘棺时乘机奸“尸”,气闷昏死的周胜仙“得了阳和之气”,苏醒过来,被迫依归朱真。小说描写周胜仙在朱真的百般欺凌中之所以屈辱地生活着,是因为她“一心牵挂着范二郎”。周胜仙先是好言恳求朱真带她去见范二郎。在朱真的答允下,跟他来到朱家。她未见范二郎来,心生疑虑,几次向朱真打听范二郎的消息。后来,她觉察到朱真的不良居心,趁邻家失火之乱,逃出朱家,孤身一人径到樊楼寻找范二郎。不料,范二郎竟误以为周胜仙是鬼魂转世,“慌忙用手提起一支汤桶儿来,觑着女子脸上丢将过去”,打死了周胜仙。身处狱中的范二郎,在梦里见周胜仙浓妆而至,与他欢会三日,在极尽缱绻之后离别而去。
周胜仙和范二郎最终未成眷属,这一对有情人的幸福被窒息于封建思想的樊篱,小说表现的是一出真正的爱情悲剧。然而,在作为悲剧的主人公之一的周胜仙身上,却不时洋溢着轻快、明朗、愉悦的性格基调,令人一新耳目。如开篇写周胜仙和范二郎相识在茶坊,借卖水人暗递心迹,用“甜蜜蜜的糖水”,明白地昭示其爱情的幸福和甜美。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周胜仙的性格逐渐显露了大胆、开朗、热情、聪慧的特征。她在初见范二郎时, “心里暗暗地喜欢”;得知范二郎对己有意时, “心里好欢喜”;在朱真的凌辱中,不甘沉沦,抱着对爱情的坚定信念顽强地生活;就是被意中人误打致死,仍一往情深,毫无怨恨,其精灵赴狱中与范二郎相会后“欢天喜地回家”等等。小说一反传统悲剧人物悱恻、凄凉、哀婉、愤激的旧套,而赋予周胜仙以全新的独特的审美意义。我国宋代以后的小说和戏曲作品中,颇多“情痴”的艺术形象,如璩秀秀、张浩、乐和、杜丽娘,以至贾宝玉等,都活跃在反封建的文学舞台上。周胜仙和他们相比,毫不逊色。这个商人的女儿,在时代的薰陶下,旧礼教的影响要比名门贵族的大家闺秀淡薄得多,这使她具有不同于他人的独特的性格和思想。在中国文学的艺术宝库中,周胜仙的艺术形象值得人们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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