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这个人物,是经过多次改写和艺术加工的人物?

【导语】:

焦大姓梁不姓焦 红学研究 焦大在初稿本中是姓梁,而不是姓焦。请看以下两文对读: 吴礼在外,心惊肉跳,拈须搓手的等候旨意。听见外面看守军人乱嚷道:你到底是那一院的?既碰在我们这

  焦大姓“梁”不姓“焦”

  红学研究

  焦大在初稿本中是姓梁,而不是姓焦。请看以下两文对读:

  吴礼在外,心惊肉跳,拈须搓手的等候旨意。听见外面看守军人乱嚷道:“你到底是那一院的?既碰在我们这里,就记在这里册上。拴着他,交给里头锦衣府的爷们!”吴礼出外看时,见是看祠堂的梁岩,正欲问话。梁岩早已看见了吴礼,便号天蹈地的哭道:“我天天劝,这些不长进的爷们,倒拿我当作冤家!今朝弄到这个田地!那院里的姑娘婆子们都被衙役抢得披头散发(22)在一处空房里。所有的都抄出来搁着,木器钉得破烂,磁器打得粉碎。他们还抄到祠堂里,要把我拴起来。我活了八九十岁,只有跟着太爷捆人的,那里倒叫人捆起来!我便说我是西院里的,就跑出来。那些人不依,押到这里。我如今也不要命了,和那些人拚了罢!”说着撞头。众役见他年老,又是两王吩咐,不敢发狠,便说:“你老人家安静些,这是奉旨的事。你且这里歇歇,听个信儿再说。”吴礼听明,虽不理他,但是心里刀绞似的,便道:“完了,完了!不料我们一败涂地如此!”

  (《金玉缘》第二十八卷 锦衣军查抄定公府 骢马使弹劾兴义州)再看后四十回中的同段描写:

  贾政在外,心惊肉跳,拈须搓手的等候旨意,听见外面看守军人乱嚷道:“你到底是那一边的?既碰在我们这里,就记在这里册上,拴着他交给里头锦衣府的爷们。”贾政出外看时,见是焦大,便说:“怎么跑到这里来?”焦大见问,便号天跺地的哭道:“我天天劝这些不长进的爷们,倒拿我当作冤家!爷还不知道焦大跟着太爷受的苦吗?今儿弄到这个田地,珍大爷蓉哥儿都叫什么王爷拿了去了,里头女主儿们都被什么府里衙役抢的披头散发,圈在一处空房里,那些不成材料的狗男女都象猪狗似的拦起来了。所有的都抄出来搁着,木器钉的破烂,磁器打的粉碎。他们还要把我拴起来!我活了八九十岁,只有跟着太爷捆人的,那里有倒叫人捆起来的!我说我是西府里的,就跑出来。那些人不依,押到这里,不想这里也是这么着。我如今也不要命了,和那些人拚了罢!”说着撞头。众衙役见他年老,又是两王吩咐,不敢发狠。便说:“你老人家安静些儿罢。这是奉旨的事,你先歇歇听信儿。”贾政听着虽不理他,但是心里刀搅一般,便道:“完了,完了!不料我们一败涂地如此!”

  (程乙本《红楼梦》第一百五回 锦农军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州)齐斋按,在初稿本中,梁岩这位老仆是在定公府里看祠堂的,锦衣军抄家抄到祠堂里,梁岩要和他们拚命,写的很自然,很细致。而嫁接后的焦大,见到贾政说的那些话就与前八十回中对焦大的描写不能吻合。特别值得重视的是,初稿本中的夏嬷嬷(对应刘姥姥)进府时,是老仆梁岩先认出,并作了引见,而改写后的前八十回中,刘姥姥进贾府是找到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靠周瑞家的引见,才见到王熙凤。我们来看两书中的不同描写:

  先看《金玉缘》中夏嬷嬷进府的经过:

  第二卷 羡富贵夏妪游定府 招邪魔麒麟梦真如

  话说黄傥甫谋补了大名府缺,要去上任。轿子刚出城门忽停住,傥甫便问何事。那轿夫回道:“有一个乡里婆子领着一个小女孩,不知回避,那小孩竟撞了过来,因此争吵。”傥甫便命打起轿幔,只见那婆子口里犹说个不停:“小孩家没见过世面,冲撞了大爷们,老婆子给你们磕几个头,放我们去罢。”傥甫便问:“你们急急的要往那里去?”那婆子道:“进城到定府里去。”傥甫道:“你是定府的亲戚么?”婆子道:“老婆子娘家姓夏,从前做过定府大老爷的奶妈,这是我的孙女儿香儿。”傥甫听了,知道定府对奶妈都是极尊重的,也不敢怠慢,便道:“原来是夏嬷嬷。你们去罢,替我们问候一声,就说黄傥甫请老太太、老爷安。”说着,放下轿幔,令轿夫把轿子抬到一旁,让夏嬷嬷过去,然后才起轿上任去了。

  这里夏嬷嬷千恩万谢的领了香儿进城,奔定府街而来。但见街市繁华,人烟阜盛,一片升平乐业景象。到了定公府,只见府门前一座高大牌坊,上面镌着字,夏嬷嬷也不认识。过了牌坊,见两扇黑油大门,门前两旁有两蹲石狮子,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开着,都有人守着。夏嬷嬷蹭到西角门,裣衽一礼,道:“烦太爷给通报一声,就说八仙庄的夏嬷嬷来给太太奶奶们请安。”那守角门的是一个年轻的,不认识夏嬷嬷,见是乡里人,便不理睬。只见从东角门里出来一个老者,见这边吵闹,便走过来。夏嬷嬷一看,是东院三老爷处看祠堂(1)的梁岩,忙道:“梁大爷,不认得我了么?”梁岩听了,想了一想道:“你是夏嬷嬷么?连老大还好么?”

  原来夏嬷嬷的丈夫名连贵,本是定府的一个管家,后来赎了身,同媳妇回了庄里。等他儿子连柱儿娶了媳妇,便一病死了。夏嬷嬷将这些说了。梁岩听了,摇头叹息了一回,便命人去报给董夫人。其时董韩倪三夫人慧兰等都在权太君那里,正安慰茗筠呢。茗筠今日才从扬州回来,他父亲已于正月里死了,送了葬才回来的。想起父母都没了,茗筠更加伤心落泪。众人不免劝了一回。董夫人的丫头小春进来,悄悄在董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董夫人便站起来,见没人注意便出来了。谁知权太君早看见了,笑着向慧兰道:“那丫头鬼鬼祟祟的和你太太不知说了些什么,你太太便出去了。你跟着去瞧瞧,再来回我。”慧兰答应了,过董夫人这边来,只见董夫人正问小春:“你刚才说的什么?”小春道:“外头小厮传进话来说,什么八仙庄的夏嬷嬷来了,说是老爷的奶妈。”董夫人听了,抬头看见慧兰,便令慧兰命人去书房问老爷。一时,去的人回来说:“老爷说,‘小时侯的事,这么多年了,都记不起来了。那夏婆子既说是,也不可怠慢了他’。”董夫人听了,便命慧兰料理,自己仍过老太太那边去了。

  这里慧兰即命董夫人的陪房(2)秦怀家的去接了夏嬷嬷来。一时秦怀家的同了夏嬷嬷进来了。见了慧兰,秦怀家的便道:“这就是我才和你说的奎大奶奶。”夏嬷嬷忙跪下请安,又拉香儿磕头。那香儿眼睛只顾四处乱瞅,却不睬他祖母。慧兰令夏嬷嬷坐了,说:“你们也不常来走走,我们年轻一辈的那里认得,倘或有什么差池,叫外人知道了,不说你们不常来,倒说我们不知怜下。”夏嬷嬷早念了几声佛道:“我们庄稼人,走不起,来了叫府里笑话。”慧兰道:“今儿来,是有事,还是路过呢?”夏嬷嬷未语先红了脸道:“没有什么事,今儿是特特来请老爷太太奶奶姑娘们安的。奶奶们一时高兴了,有什么赏赐,回去也好在邻里面前夸口,说老爷这里并没有忘了我们。”慧兰听了,早明白了,正欲说话。只见老太太那边的丫头牡丹来说:“老太太正为茗姑娘回来高兴,听见夏嬷嬷来了,说要留住呢。明儿是老太太生日,还要唱戏喝酒呢。老太太已命人去权侯府里请权姑娘去了。”夏嬷嬷听了,又念佛道:“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劳动老太太也知道了。”牡丹说:“老太太还请奶奶和夏嬷嬷快过去呢。”

  慧兰听了,便和夏嬷嬷过权太君那边去。只见那些姑娘婆子们站了一地。那权太君向夏嬷嬷道:“你也不常来,我都不认得了。我们都成了老妖精了!明儿是我生日,你住几天再家去,在这里热闹两天。”夏嬷嬷巴不得(3)留下,便给老太太、太太们请了安,谢了。权太君想董夫人等说道:“咱们也不必叫亲戚们知道,只去请董舅母来,大家籍此乐一乐。”众人答应了。自有慧兰安排夏嬷嬷住处。不在话下。再看《红楼梦》中刘姥姥进府的经过:

  第六回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老老一进荣国府

  且说荣府中,合算起来,从上至下,也有三百馀口人,一天也有一二十件事,竟如乱麻一般,没个头绪可作纲领。正思从那一件事那一个人写起方妙,却好忽从千里之外,芥豆之微,小小一个人家,因与荣府略有些瓜葛,这日正往荣府中来,因此便就这一家说起,倒还是个头绪。

  原来这小小之家,姓王,乃本地人氏,祖上也做过一个小小京官,昔年曾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认识。因贪王家的势利,便连了宗,认作侄儿。那时只有王夫人之大兄凤姐之父与王夫人随在京的知有此一门远族,馀者也皆不知。目今其祖早故,只有一个儿子,名唤王成,因家业萧条,仍搬出城外乡村中住了。王成亦相继身故,有子小名狗儿,娶妻刘氏,生子小名板儿;又生一女,名唤青儿。一家四口,以务农为业。因狗儿白日间自作些生计,刘氏又操井臼等事,青、板姊弟两个无人照管,狗儿遂将岳母刘老老接来,一处过活。这刘老老乃是个久经世代的老寡妇,膝下又无子息,只靠两亩薄田度日。如今女婿接了养活,岂不愿意呢,遂一心一计,帮着女儿女婿过活。

  因这年秋尽冬初,天气冷将上来,家中冬事未办,狗儿未免心中烦躁,吃了几杯闷酒,在家里闲寻气恼,刘氏不敢顶撞。因此刘老老看不过,便劝道:“姑爷,你别嗔着我多嘴,咱们村庄人家儿,那一个不是老老实实,守着多大碗儿吃多大的饭呢?你皆因年小时候,托着老子娘的福,吃喝惯了,如今所以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生气,成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了!如今咱们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中遍地皆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罢了。在家跳蹋也没用!”狗儿听了道:“你老只会在炕头上坐着混说,难道叫我打劫去不成。”刘老老说道:“谁叫你去打劫呢,也到底大家想个方法儿才好。不然那银子钱会自己跑到咱们家里来不成?”狗儿冷笑道:“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做官的朋友,有什么法子可想的?就有,也只怕他们未必来理我们呢。”刘老老道:“这倒也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靠菩萨的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可知。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会来。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如今是你们拉硬屎,不肯去就和他,才疏远起来。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他家的二小姐着实爽快会待人的,倒不拿大,如今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见他们说,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的了,又爱斋僧布施。如今王府虽升了官儿,只怕二姑太太还认的咱们,你为什么不走动走动?或者他还念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只要他发点好心,拔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壮呢。”刘氏接一道:“你老说的好,你我这样嘴脸,怎么好到他门上去?只怕他那门上人也不肯进去告诉,没的白打嘴现世的!”

  谁知狗儿利名心重,听如此说,心下便有些活动;又听他妻子这番话,便笑道:“老老既这么说,况且当日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为什么不你老人家明日就去走一边,先试试风头儿去?”刘老老道:“哎哟!可是说的了:‘侯门似海。’我是个什么东西儿!他家人又不认得我,去了也是白跑。”狗儿道:“不妨,我教给你个法儿。你竟带了小板儿先去找陪房周大爷,要见了他,就有些意思了。这周大爷先时和我父亲交过一桩事,我们本极好的。”刘老老道:“我也知道。只是许多时不走动,知道他如今是怎样?这也说不得了,你又是个男人,这么个嘴脸,自然去不得。我们姑娘年轻的媳妇儿,也难卖头卖脚的。倒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碰,果然有好处,大家也有益。”当晚计议已定。

  次日天未明时,这老老便起来梳洗了。又将板儿教了几句话。五六岁的孩子,听见带了他进城逛去,喜欢的无不应承。于是刘老老带了板儿,进城至宁荣街来。到了荣府大门前石狮子旁边,只见满门口的轿马。刘老老不敢过去,掸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溜到角门前,只见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门上,说东谈西的。刘老老只得蹭上来问:“太爷们纳福。”众人打量了一会,便问:“是那里来的?”刘老老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的。烦那位太爷替我请他出来。”那些人听了,都不理他,半日方说道:“你远远的那墙畸角儿等着,一会子他们家里就有人出来。”内中有个年老的说道:“何苦误他的事呢。”因向刘老老道:“周大爷往南边去了。他在后一带住着,他们奶奶儿倒在家呢。你打这边绕到后街门上找就是了。”刘老老谢了,遂领着板儿绕至后门上。只见门上歇着些生意担子,也有卖吃的,也有卖玩耍的,闹吵吵三二十个孩子在那里。刘老老便拉住一个道:“我问哥儿一声,有个周大娘在家么?”那孩子翻眼瞅着道:“那个周大娘?我们这里周大娘有几个呢,不知那一个行当儿上的?”刘老老道:“他是太太的陪房。”那孩子道:“这个容易,你跟了我来。”引着刘老老进了后院,到一个院子墙边,指道:“这就是他家。”又叫道:“周大妈,有个老奶奶子找你呢。”周瑞家的在内忙迎出来,问:“是那位?”刘老老迎上来笑问道:“好啊?周嫂子。”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方笑道:“刘老老,你好?你说么,这几年不见,我就忘了。请家里坐。”刘老老一面走,一面笑说道:“你老是‘贵人多忘事’了,那里还记得我们?”说着,来至房中,周瑞家的命雇的小丫头倒上茶来吃着。周瑞家的又问道:“板儿长这么大了么!”又问些别后闲话。又问刘老老:“今日还是路过,还是特来的?”刘老老便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二则也请请姑太太的安。若可以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就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

  周瑞家的听了,便已猜着几分来意。只因他丈夫昔年争买田地一事,多得狗儿他父亲之力,今见刘老老如此,心中难却其意,二则也要显弄自己的体面。便笑说:“老老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岂有个不叫你见个真佛儿去的呢。论理,人来室至,却都不与我相干。我们这里都是各一样儿。我们男的只管春秋两季地租子,闲了时带着小爷们出门就完了;我只管跟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皆因你是太太的亲戚,又拿我当个人,投奔了我来,我竟破个例给你通个信儿去。但只一件,你还不知道呢:我们这里不比五年前了。如今太太不理事,都是琏二奶奶当家。你打量琏二奶奶是谁?就是太太的内侄女儿,大舅老爷的女孩儿,小名叫凤哥的。”刘老老听了,忙问道:“原来是他?怪道呢,我当日就说他不错。这么说起来,我今儿还得见他了?”周瑞家的道:“这个自然。如今有客来,都是凤姑娘周旋接待。今儿宁可不见太太,倒得见他一面,才不枉走这一遭儿。”刘老老道:“阿弥陀佛!这全仗嫂子方便了。”周瑞家的说:“老老说那里话。俗语说的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过用我一句话,又费不着我什么事。”说着,便唤小丫头:“到倒厅儿上,悄悄的打听老太太屋里摆了饭了没有。”小丫头去了。

  这里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刘老老因说:“这位凤姑娘,今年不过十八九岁罢了,这等有本事,当这样的家,可是难得的!”周瑞家的听了道:“瞎!我的老老,告诉不得你了。这凤姑娘年纪儿虽小,行事儿比是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儿似的,少说着只怕有一万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的男人也说不过他呢。回来你见了就知道了。就只一件,待下人未免太严些儿。”说着,小丫头回来说:“老太太屋里摆完了饭了,二奶奶在太太屋里呢。”周瑞家的听了连忙起身,催着刘老老:“快走,这一下来就只吃饭是个空儿,咱们先等着去。若迟了一步,回事的人多了,就难说了。再歇了中觉,越发没时候了。”说着,一齐下了炕,整顿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跟着周瑞家的,逶迤往贾琏的住宅来。

  先至倒厅,周瑞家的将刘老老安插住等着,自己却先过影壁,走进了院门,知凤姐尚未出来,先找着凤姐的一个心腹通房大丫头名唤平儿的。周瑞家的先将刘老老起初来历说明,又说:“今日大远的来请安,当日太太是常会的,所以我带了他过来。等着奶奶下来,我细细儿的回明了,想来奶奶也不至嗔着我莽撞的。”平儿听了,便作了个主意:“叫他们进来,先在这里坐着就是了。”周瑞家的才出去领了他们进来。上了正房台阶,小丫头打起猩红毡帘,才入堂屋,只闻一阵香扑了脸来,竟不知是何气味,身子就象在云端里一般。满屋里的东西都是耀眼争光,使人头晕目眩,刘老老此时只有点头咂嘴念佛而已。于是走到东边这间屋里,乃是贾琏的女儿睡觉之所。平儿站在炕沿边,打量了刘老老两眼,只得问个好,让了坐。刘老老见平儿遍身绫罗,插金戴银,花容月貌,便当是凤姐儿了,才要称“姑奶奶”,只见周瑞家的说:“他是平姑娘。”又见平儿赶着周瑞家的叫他“周大娘”,方知不过是个有体面的丫头。于是让刘老老和板儿上了炕,平儿和周瑞家的对面坐在炕沿上,小丫头们倒了茶来吃了。

  刘老老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很似打罗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陀似的,却不住的乱晃。刘老老心中想着:“这是什么东西?有煞用处呢?”正发呆时,陡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謦一般,倒吓得不住的展眼儿。接着一连又是八九下,欲待问时,只见小丫头们一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平儿和周瑞家的忙起身说:“老老只管坐着,等是时候儿我们来请你。”说着迎出去了。刘老老只屏声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约有一二十个妇人,衣裙两个妇人,都捧着大红油漆盒进这边来等候。听得那边说道:“摆饭”,渐渐的人才散出去,只有伺候端菜的几个人。半日鸦雀不闻。忽见两个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桌上碗盘摆列,仍是满满的鱼肉,不过略动了几样。板儿一见就吵着要肉吃,刘老老打了他一巴掌。

  忽见周瑞家的笑嘻嘻走过来,点手儿叫他。刘老老会意,于是带着板儿下炕。至堂屋中间,周瑞家的又和他咕唧了一会子,方蹭到这边屋内。只见门外铜钩上悬着大红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条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的靠背和一个引枕,铺着金线闪的大坐褥,傍边有银唾盒。那凤姐家常带着紫貂昭君套,围着那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儿。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那灰,慢慢的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立在面前了,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刘老老已在地下拜了几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忙说:“周姐姐,搀着不拜罢。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儿,不敢称呼。”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个老老了。”凤姐点头,刘老老已在炕沿上坐下了。板儿便躲在他背后,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

  凤姐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嫌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刘老老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到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瞧着也不象。”凤姐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托赖着祖父的虚名,作个穷官儿罢咧,谁家有什么?不过也是个空架子。俗语儿说的好,‘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呢,何况你我。”说着,又问周瑞家的:“回了太太了没有?”周瑞家的道:“等奶奶的示下。”凤姐儿道:“你去瞧瞧,要是有人就罢;要得闲呢,就回了,看怎么说。”周瑞家的答应去了。

  这里凤姐叫人抓了些果子给板儿吃,刚问了几句闲话时,就有家下许多媳妇儿管事的来回话。平儿回了,凤姐道:“我这里陪客呢,晚上再来回。要有紧事,你就带进来现办。”平儿出去,一会进来说:“我问了,没什么要紧的。我叫他们散了。”凤姐点头。只见周瑞家的回来,向凤姐道:“太太说:‘今日不得闲儿,二奶奶陪着也是一样,多谢费心想着。要是白来逛逛呢便罢;有什么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刘老老道:“也没甚的说,不过来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亲戚们的情分。”周瑞家的道:“没有什么说的便罢;要有话,只管回二奶奶,和太太是一样儿的。”一面说一面递了个眼色儿。刘老老会意,未语先红了脸。待要不说,今日所为何来?只得勉强说道:“论今日初次见,原不该说的,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少不得说了……”刚说到这里,只听二门上小厮们回说:“东府里小蓉大爷进来了。”凤姐忙和刘老老摆手道:“不必说了。”一面便问:“你蓉大爷在那里呢?”只听一路靴子响,进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段苗条,美服华冠,轻裘宝带。刘老老此时坐不是站不是,藏没处藏,躲没处躲。凤姐笑道:“你只管坐着罢,这是我侄儿。”刘老老才扭扭捏捏的在炕沿儿上侧身坐下。

  那贾蓉请了安,笑回道:“我父亲打发来求婶子,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儿请个要紧的客,略摆一摆就送来。”凤姐道:“你来迟了,昨儿已经给了人了。”贾蓉听说,便笑嘻嘻的在炕沿上下个半跪道:“婶子要不借,我父亲又说我不会说话了,又要挨一顿好打。好婶子,只当可怜我罢!”凤姐笑道:“也没见我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你们那里放着那些好东西,只别看见我的东西才罢,一见了就想拿了去。”贾蓉笑道:“只求婶娘开恩罢!”凤姐道:“碰坏一点儿,你可仔细你的皮!”因命平儿拿了楼门上钥匙,叫几个妥当人来抬去。贾蓉喜的眉开眼笑,忙说:“我亲自带人拿去,别叫他们乱碰。”说着便起身出去了。这凤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向窗外叫:“蓉儿回来!”外面几个人接声说:“请蓉大爷回来呢!”贾蓉忙回来,满脸笑容的瞅着凤姐,听何指示。那凤姐只管慢慢吃茶,出了半日神,忽然把脸一红,笑道:“罢了,你先去罢。晚饭后你来再说罢。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贾蓉答应个是,抿着嘴儿一笑,方慢慢退去。

  这刘老老方安顿了,便说道:“我今日带了你侄儿,不为别的,因他爹娘连吃的没有,天气又冷,只得带了你侄儿奔了你老来。”说着,又推板儿道:“你爹在家里怎么教你的?打发咱们来作煞事的?只顾吃果子!”凤姐早已明白了,听他不会说话,因笑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因问周瑞家的道:“这老老不知用了早饭没有呢?”刘老老忙道:“一早就往这里赶咧,那里还有吃饭的工夫咧?”凤姐便命快传饭来。一时周瑞家的传了一桌客馔,摆在东屋里,过来带了刘老老和板儿过去吃饭。凤姐这里道:“周姐姐好生让着些儿,我不能陪了。”一面又叫过周瑞家的来问道:“方才回了太太,太太怎么说了?”周瑞家的道:“太太说:‘他们原不是一家子,当年他们的祖和太老爷在一处做官,因连了宗的。这几年不大走动。当时他们来了,却也从没空过的。如今来瞧我们,也是他的好意,别简慢了他。要有什么话,叫二奶奶裁夺着就是了。’”凤姐听了说道:“怪道,既是一家子,我怎么连影儿也不知道?”

  说话间,刘老老已吃完了饭,拉了板儿过来,舔唇咧嘴的道谢。凤姐笑道:“且请坐下,听我告诉你。方才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论起亲戚来,原该不等上门就有照应才是,但只如今家里事情太多,太太上了年纪,一时想不到是有的。我如今接着管事,这些亲戚们又都不大知道,况且外面看着虽是烈烈轰轰,不知大有大的难处,说给人也未必信。你既大远的来了,又是头一遭儿和我张个口,怎么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作衣裳的二十两银子还没动呢,你不嫌少,先拿了去用罢。”那刘老老先听见告艰苦,只当是没想头了,又听见给他二十两银子,喜的眉开眼笑道:“我们也知道艰难的,但只俗语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呢。凭他怎样,你老拔一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壮哩。”周瑞家的在旁听见他说的粗鄙,只管使眼色止他。凤姐笑而不睬,叫平儿把昨儿那包银子拿来,再拿一串钱,都送至刘老老跟前。凤姐道:“这是二十两银子,暂且给这孩子们作件冬衣罢。改日没事,只管来逛逛,才是亲戚们的意思。天也晚了,不虚留你们了。到家该问好的都问个好儿罢。”一面说,一面就站起来了。

  刘老老只是千恩万谢的,拿了银钱,跟着周瑞家的走到外边。周瑞家的道:“我的娘!你怎么见了他倒不会说话了呢?开口就是‘你侄儿’。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就是亲侄儿也要说的和软些儿。那蓉大爷才是他的侄儿呢。他怎么又跑出这么个侄儿来了呢!”刘老老笑道:“我的嫂子!我见了他,心眼儿里爱还爱不过来,那里还说的上话来?”二人说着,又到周瑞家坐了片刻。刘老老要留下一块银子给周家的孩子们买果子吃,周瑞家的那里放在眼里,执意不肯。刘老老感谢不尽,仍从后门去了。未知去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初稿本中对夏嬷嬷的介绍很简要,因为她老公曾在定公府当过管家,她本人曾在定府作过奶妈,所以,权太君(对应贾母)听说她来了,要留她住两天再走,这是人之常情,很正常。而改写后的刘姥姥,是王夫人的亲戚,与贾母素不相识,一听说刘姥姥来了,就要留她住在自已房里,还陪着她在园里到处转,王夫人反到不出面,这合情理吗?它说明了什么?说明刘姥姥这个人物,是经过多次改写和艺术加工的人物,由于改写中,过与重视戏剧性,反而失去了真实感。而且,对刘姥姥的介绍太复杂,为了让她反衬王熙凤,作者真是煞费苦心,用尽了笔墨。

  由这种对比可以看出,刘姥姥这个人物,正是从初稿本中夏嬷嬷这个人物中改写而成,这种改写的痕迹非常明显。因此,齐斋研判四十三卷本《金玉缘》,正是《红楼梦》一书的初稿本,是有充分的依据的。

  红楼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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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贾氏贾敬贾赦贾政贾宝玉贾琏贾珍贾环贾蓉贾兰贾芸贾蔷贾芹

  十二官琪官芳官藕官蕊官药官玉官宝官龄官茄官艾官豆官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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