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舒梦兰 七月廿八日 晴凉,天籁又作。此山不闻风声日盖少,泉声则雨霁便止,不易得,昼间蝉声松声,远林际画眉声,朝暮则老僧梵呗声和吾书声,比来静夜风止,则惟闻蟋蟀声耳。
清代长篇章回体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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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清〕舒梦兰 七月廿八日 晴凉,天籁又作。此山不闻风声日盖少,泉声则雨霁便止,不易得,昼间蝉声松声,远林际画眉声,朝暮则老僧梵呗声和吾书声,比来静夜风止,则惟闻蟋蟀声耳。
〔清〕舒梦兰
七月廿八日
晴凉,天籁又作。此山不闻风声日盖少,泉声则雨霁便止,不易得,昼间蝉声松声,远林际画眉声,朝暮则老僧梵呗声和吾书声,比来静夜风止,则惟闻蟋蟀声耳。
八月十三日
朝晴暖。暮云满室,作焦曲气,以巨爆击之不散,爆烟与云异,不相溷也。云过密则反无雨,令人坐混沌之中,一物不见。阖扉则云之入者不复出,不阖扉则云之出者旋复入,口鼻之内无非云者。窥书不见,因昏昏欲睡,吾今日可谓云醉。
——《游山日记》
舒白香的《游山日记》,是他在嘉庆九年(1804)在庐山避暑时所作,记下了自六月一日到九月十日一百来天的事(末二卷集录诗赋)。《记》中有大有小,有庐山景观,有山中起居,有叙事,有回忆,有骂和尚语,有敬樵夫语,有巧譬罕喻,有透彻议论,文笔清丽自然,涉笔成趣。今节选其中二则,一则记声,一则记云,都带有点分类描述的性质。
“七月廿八日”一则记庐山由朝至暮的各种声音,有耳“观”庐山之趣。声音之入耳,比之形色之入眼似更难抗拒,但非心灵虚静之时则不能注意,非有心之人则不能写出。舒白香既对山中之声体察入微,叙声也错落有致:风声、泉声强弱、长短相较,蝉声松声、画眉声远近映衬成趣,诵经声、读书声齐作混杂,风声方止,蟋蟀声又起。一天之内,庐山无时不有声,天籁、地籁、人籁接续交织,皆物从其性,自然而发。庐山之声终日不绝,而独入白香之耳,独在白香笔下斐然成章,此庐山即成白香性情中之庐山。
“八月十三日”记“云醉”一则,更见趣味。从来只听说过酒醉、茶醉、烟醉,未曾听说过云醉。单这云醉的名堂,就令人感到新鲜。但如记中所述,“口鼻之内无非云者。窥书不见,因昏昏欲睡”,不用“醉”字又怎能摹其态、肖其状,表达此时感觉?记中写云之驱不散,赶之不出,都还罢了,唯有“口鼻之内无非云者”一句,尤令人觉可惊可笑,不但惊云之无孔不入欺人之可厌,也笑白香被云欺时之可怜。白香是放达之人,故对自己“醉”后窘态也毫不掩饰,大概是既觉无可奈何,也颇有点独能领略“云醉”的自得吧?庐山多云雾,自古皆然。旁人写庐山之云,多现云海变幻之壮观;而舒白香写云,却从口中鼻中道出。如此庐山,才可谓白香实感中之庐山。
中国古代一班缙绅先生,直欲把山水游记也当成“经国之大业”去做,写出的游记,便与“汉高祖论”相去不远。还有一班桐城派文人,做游记也要讲究“精洁、谨严”,拘束自己的性灵倒还罢了,还要拘束山水的灵性,读之令人生厌。不少人把姚鼐的《登泰山记》之类当成范文,这里选,那里教,叫人殊不可解。试与白香《山中日记》比较,哪一个有性情,哪一个更自然?高低立判。徐骧在白香《山中日记》的题后中说:“读他人游山记,不过令人思裹粮游耳,读此反觉不敢轻游,盖恐徒事品泉弄石,山灵亦不乐有此游客也。”就是警戒无性情之人不可轻易游山。但我想,不管山灵欢迎不欢迎,此类人山还是要游的,只是须有点自知之明,不去强作、硬作唐突山灵的游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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