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步男读书笔记和心得感悟

　　一、血沼壮士在生活中的古怪体验是怎么回事?

　　消失又重现的饭馆、无故消失的小竹田、消失又重现的手表、以及数不清的怪事：

　　那边，昨天的时候是长着树的吗?怎么好像完全没有见过的样子?这个地方有一个凹坑吗?怎么会现在才注意到?这一家的门口怎么这么气派?小学旁边什么时候有一块空地了?

　　血沼这些幻觉究竟是怎么来的?

　　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当时做脑部手术时的细节。首先做脑部手术的是血沼，他的手术由电脑自动操作：

　　“我现在进去把头固定住之后，处理室的门就会自动关上，接下来的一切动作都会由这台电脑为我自动完成。不管我出了什么问题，都和你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即使警方传讯你，你也只需要把这台电脑那给他们看，就可以开脱罪责了。”

　　而处理过后，血沼说自己被进行了错误的处理，但是他依然想救回手儿奈，于是他亲手对小竹田做了更加精确的处理。

　　“可是，我的大脑已经处理过了，而且还是错误的处理……”你忽然抬起头，转身盯住了我的脸，“此刻就是你赎罪的时刻了。”

　　......

　　我知道我应该断然拒绝你。但是最终，从我的口中却说出了完全不同的回答。

　　“好的。那么就请你操作吧。”

　　至此，两人都经历了脑部手术，但是手术效果却差异较大：由于这是血沼第一次操作这个系统，他接受的也是极为不精确的电脑自动处理。最终电脑真的将他大脑中控制时间认知的区域完全破坏了吗?未必。血沼的手术失败了。而小竹田接受的是血沼的亲自手动处理，小竹田的手术成功了。

　　先说手术结果：小竹田脑中，“时间认知能力”、“阻止波函数发散”的区域被完全破坏;血沼脑中，“时间认知能力”没有被完全破坏，而“阻止波函数发散”区域被完全破坏。

　　手术成功后的小竹田接下来的经历我们都很清楚，由于认知时间的障碍，他在混乱的时间中不断漂泊直至千万年。但手术失败后的血沼呢?至少他也经历过了几百次成功的时间跳跃，这在六月二十日两人的相遇可以看出。但是他却没有像小竹田那样进行过上千万次时间跳跃，而是在跳跃过某一个数量级之后就从时间漩涡中挣脱出来。血沼认知时间的能力恢复了。

　　在酒馆里，针对血沼为什么不能进行时间跳跃这一问题，小竹田对血沼说：

　　对于你来说，十有八九你还具备着‘时间的认知能力’和‘时间的控制能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起来你并没有像我一样因为时间的顺序问题而发狂——但是，你具备着‘阻止波函数再发散的能力’吗?比方说，今天的这条街，真的是你昨天看到的样子吗?常去的店铺的位置真的没有变化吗?昨天的公司和今天的公司是同样的吗?自称是你朋友的人当中不会突然多出你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吗?

　　想要手术成功，以进行时间穿越，必须要同时切除大脑中的“时间认知能力”区域和“阻止波函数再次发散”的区域。

　　要穿越时间为什么要切除这两个区域呢?请想象薛定谔的猫的实验：你打开箱子，波函数坍缩，发现猫是死的。你悲痛万分，因为这是你最爱的猫。你想要复活这只猫，无奈研究波粒二象性的科学家告诉你波函数坍缩是不可逆的，你把箱子关上猫也不可能复活。因此想要救回猫，穿越到过去还不够，必须使波函数重新发散。

　　但出现像血沼一样的情况，脑中只有“阻止波函数发散”的区域遭到破坏，而“时间认知能力”区域完好，会发生什么呢?重新想象薛定谔的猫的实验：你打开实验箱子，波函数瞬间坍缩为猫还活着。你看到了猫还活着，正在暗自庆幸。可是突然，波函数瞬间发散，猫究竟是死是活重新变成了未确定态。发散的瞬间你的眼睛仍然盯着箱子，所以波函数又瞬间坍缩，遗憾的是这次波函数坍缩为猫死去的状态。所以在你眼里，猫在前一秒明明还是活猫，下一秒竟变成了死猫。

　　在血沼的眼里，刚刚手上并没有手表，紧接着手上的手表又突然出现了。你开始体会到血沼的感受了吗?

　　血沼不断出现所谓的幻觉，刚刚外面正在下雨，回到家，竟发现刚刚没有下过雨。这都是波函数不可控地发散在作祟。

　　我称血沼在波函数发散时处于“发病”状态。“发病”是偶然的、随机的、不可控的。他和小竹田正促膝长谈，他正因为突然多出来的这个朋友而万分不解，可突然他又“发病”，“小竹田存在”的波函数发散又坍缩，坍缩为小竹田从未出现过的确定态。小竹田就这样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种“病”就是血沼的所有幻象的始作俑者，“发病”时的具体感受也在小说中清楚写明：

　　小竹田消失了。而且，不仅仅是人消失了，连他存在的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

　　我仿佛感觉到小竹田的波函数正在穿越我的意识，并且在我身畔的时间与空间之中扩散。

　　二、小说中酒店里的小竹田究竟是血沼壮士的大学同学吗?

　　再次说明：正常人的波函数一旦坍缩是无法发散的，而血沼无法阻止波函数发散。而波函数一旦发散，究竟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后果呢?

　　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因为波函数能够发散，所以直到这一秒你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有可能是徒劳。假设愚公和血沼一样，波函数可发散，而时间认知能力完好。愚公费尽千辛万苦移山，临终前他的波函数要是突然发散，他可能会发现已经挖掉大半的山竟然瞬间恢复原状，且秋毫未损。愚公临终前没人再叫他愚公，大家都说他与山和谐共处了一世，从来没有动过太行山王屋山秋毫。可他的记忆却依然保留，他所经历过的一切依然存在于记忆中。因为他不像小竹田那样，可以在波函数发散的同时进行时间跳跃。他多出来的只是现实结果，而非切身经历!愚公弥留之际惊恐万分。

　　无法阻止波函数发散(却不能进行时间跳跃)的人，可能会突然多出来一段“人生经历”，而自己对此却丝毫没有记忆。某天你查银行账户可能突然多出来四百万，你自己完全不记得这钱是哪来的，可所有人都告诉你你中了五百万奖金(一百万的税)。这又是波函数发散在作祟。(这个听起来好像不可怕，但要是反过来呢?)

　　无法阻止波函数发散的人，可能会突然多出来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朋友，他侃侃而谈你们曾经的人生经历，你却丝毫没有记忆。他可能是曾经你不小心错过的人，比如你当初在大学选专业的时候顺从家人意愿选了金融学，没有选择自己最热爱的物理学，但这个“朋友”竟然告诉你他是你物理系最要好的同班同学。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就没去过物理班上课。

　　无法阻止波函数发散的人，回到家甚至有可能妻儿不翼而飞。你再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妻子，她却成了别人的妻子，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你说，她从来都不认识你。

　　在时间认知能力完好的前提下，波函数若能发散，转瞬之间沧海桑田。

　　所以，在某一天的雨夜酒馆里，血沼突然看到了小竹田。是的，他的波函数又发散了，他的生命中多出来了小竹田这么个朋友，多出来了那段疯狂的“经历”。

　　有人可能会问，血沼因为无法阻止波函数发散，所以生命中出现了与小竹田的经历。而正是因为有与小竹田的一段经历，才使得血沼脑部被破坏，无法阻止波函数发散。这是不是把因果关系搞混了?

　　有关因果关系的解释，请看下个问题。

　　三、小说结尾是什么意思?手儿奈是谁?

　　不知你有没有看过一个介绍二维生物的短片。我们发现纸上画着一个小房子，各个房间里的平面人在纸上安定地生活。可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平面人来到了三维世界，他的眼睛从三维世界看到了自己生活的二维世界。他的世界的一切在一瞬间被尽收眼底，世界的另一种面貌冲击着他。

　　现在人类想看看四维世界，但是人类能理解四维世界吗?有人说四维世界是三维空间的无限叠加，就像一维线叠加成二维面，二维面再叠加成三维空间一样。但仅依靠这种简单推断是不能窥见四维的。

　　比如汉字一二三，每一个字都在前一个字的基础上加了一笔，很有规律性，但我们不能推断出四的写法是四个横杠。它的真实写法是“四”，与一二三相比完全没有规律性。

　　高维世界的运转不依赖因果律，也不依附于时间的连续性。对于我们来说，高维世界势必充满了复杂的不确定性。为了阻止三维人类的大脑在理解高维世界的复杂性时崩溃，我们人类的大脑自动安装了防御装置：因果律和时间连续性。

　　而自从这两项防御装置被破坏，小竹田似乎成了那个脱离了三维桎梏的人，他感受到了那个高维世界。他这样说：

　　“不过，我毕竟还是瞥见了那种超越因果关系的世界的真实面目。在那种世界里，个人已经不再局限于自己的个体中，而是一种跨越时间的存在——当然，这也只是在我所能理解的范围内产生的感觉。无论如何，那个世界中，所有的事物都并列存在于时间之中。诞生也好，死亡也好，都是同时存在的，相互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因果关系。”

　　但是摆脱因果律和时间连续性后，人类能生存吗?就像二维生物脱离纸面，来到三维世界这件事一样，这合理吗?因此小竹田尽管感受到了真实的世界，但他还是无法窥见四维世界的真实面目。因为他是人类，人类本身就是人类要理解真实世界最大的枷锁。

　　“我不可能从自己的人生之中逃离，我不可能以这个小竹田丈夫之外的视角去看待任何一件事情。这是我的个体对我理解世界所施加的另一重限制。”

　　当波函数无法发散时，也就是在普通人的眼里，手儿奈是实实在在的人，是使两个男子陷入疯狂的大学生，还是日本古代传说中的佳人。

　　伊 人 悲 叹 去 ， 血 沼 壮 士 梦 ，

　　梦 中 得 噩 耗 ， 殉 情 赴 幽 冥 。

　　菟 原 豪 壮 士 ， 得 闻 此 中 情 ，

　　仰 天 长 嚎 哭 ， 顿 足 不 欲 生 。

　　岂 可 后 于 人 ， 独 留 污 浊 名 ，

　　腰 佩 短 剑 去 … …

　　当波函数发散时，我们看到的手儿奈只不过是我们受因果律思维模式的影响而产生出来的“因”而已，也即高维世界中的她反应在我们脑中的幻象。作者写小说，不能仅仅告诉我们小竹田和血沼的大脑接受了手术，遭到了破坏。可为什么会被破坏呢?总有一个原因吧?我们必然需要一个原因，这才符合人类思维的逻辑。这就是手儿奈“存在”对于我们的意义，她的现实存在让我们的思维得以继续运转，也让作者创造的这个世界得以顺利运行。

　　然而，真实的世界里，手儿奈没有意义，因果律没有意义。

　　因此手儿奈才会说出这样一段话：

　　“我是生下来就具有奇异命运的人。我是使两个男子的人生因我而疯狂的人。波函数坍缩的时候——我是触摸气味的人，我是观察声音的人，我是品尝颜色的人，我是聆听味道的人，我是嗅取形状的人。我是古代诗歌中的女主人公。 波函数发散的时候——”少女的瞳孔闪烁着绿色的光芒，“我是手儿奈。”

　　波函数坍缩时，她安定地生存于因果律的世界里，她是实在的人。波函数发散时，恭喜你看到，手儿奈，只是你的大脑中由于因果律扭曲而成的幻象。不过不要觉得奇怪，为什么声音不能被观察?颜色不能被品尝?味道不能被聆听?形状不能被嗅取呢?只是因为我们的心受到了禁锢罢了。

　　我们人类无时无刻不受因果律的牵连，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被因果律的关系丝丝缠绕。倘若因果律的内核要如此看待，那我们也是幻象吗?我们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小说的结尾这样说：

　　我们的悲剧作为原因，也就会引起手儿奈生存的结果。我们的世界就是手儿奈的一部分。呀，或许应该说，手儿奈才是我们的世界。这些也好，那些也好，都只是我的幻想，都是因为受到了只能认识因果律的头脑的限制而产生的扭曲。

　　我自己是不存在的。

　　世界是不存在的。

　　手儿奈同样是不存在的。

　　小竹田曾经在我眼线消失，这件事情同样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也可能发生在整个世界身上。因果律开始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可能突然出现和消失。它们都并列存在于时间线之中，彼此之间的关联消失殆尽。这里的“不存在”表达了作者对三维世界本来面目的怀疑与颠覆，手儿奈能否复活也已经不重要了。

　　再来看看最后的结尾那一段对话：

　　“我到底是什么?”

　　你是祭祀品。

　　你是过去的果，是未来的因。在真实的世界里，你是人类因果律思维模式下产生的幻象，没有因果律就没有你。而因果律已死，你是祭祀品。

　　“为什么人可以安定地生活?”

　　因为波函数可以坍缩。

　　血沼生活在一个极端不稳定的世界里，随着波函数的发散，所有三维世界的事物都开始变化、出现又消失，他已无法安定生存下去。波函数不可逆地坍缩让因果律继续存在，因而人类可以安定地生活在因果律世界中。

　　“折磨我的是什么?”

　　是无法抗拒的命运。

　　我穿越回过去，救下手儿奈，让她继续活下去，这其实是徒劳的。只有在波函数坍缩不可逆转的世界里，选择才有意义，但是同时它也意味着我的命运不再独立，它得服从于过去的选择，它决定着未来发生的一切，蝴蝶扇动翅膀都可能影响整个世界。我看似有很多选择，其实我所做的选择只有一个。我看似把握着自己的命运，其实我走过的路只有一条。

　　“为什么人不能舍弃希望?”

　　因为波函数可以发散。

　　当波函数可以发散，首先，我的命运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多出来了进入物理系的大学经历，我多出来了曾经中过五百万奖金的经历……我不再被局限在单独而唯一的线性命运里，而是得到了终极的自由，尽管这无数个命运里有好有坏，甚至有消失和毁灭。

　　其次，人类本身就是妨碍我们理解世界的一道枷锁。波函数不可发散，是一道保护我们安定生存下去的“装置”，然而它事实上也是人类的一种缺陷。倘若波函数可以发散，那就是我突破人类自身枷锁，窥见那没有因果律的真实世界的起点。尽管丧失了那道保护装置后，也可能会变成我绝望的开端。

　　“你是谁?”

　　我是手儿奈。

　　我是手儿奈，你赖以生存的因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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