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小团圆》出版背后的故事

【导语】:

小团圆得以面试,与很多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小编来给大家介绍张爱玲《小团圆》出版背后的故事,来了解一下吧!

  张爱玲曾把《小团圆》初稿寄给宋淇看,他写了6页纸的复信,认为作品不能公开,理由是担心读者看了不会注意其文学价值,只会认为是描述自己的经历,以免引起非议。

  张爱玲过世之后,遗嘱执行人林式同将14个装满了张爱玲遗物的箱子寄给好友宋淇夫妇,遗物中有尚未完稿的《小团圆》好几个版本。张爱玲曾在写给宋淇夫妇的一封信中写明:“《小团圆》小说要销毁。”,但《小团圆》还是出版了。

  1、

  张爱玲一直试图向人们剖析自己,但她的挚友和身后的社会都选择了拒绝。30多年后,却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为她实现了。

  如果张爱玲再逃避一点自我,如果世俗再苛刻一点,如果遗嘱的继承者再忠诚一些……那就肯定没有这部《小团圆》了。

  今天的人们都钻进了《小团圆》现实与虚构的迷宫里走不出来,却忽略了对于一部小说的初衷。

  从1944年与胡兰成完婚那年开始,到张离世,目前已知,张爱玲写过长长短短八部“自传”。她一直未放弃向人剖析自己,只是在她的时代里,她身边的人们与身后社会,都没有胆量接纳这个人内心的自白。

  这期间的60年,我们既看到了《小团圆》的命运,也看到了作家和环境的格格不入。

  张爱玲的“自传”情结

  如今,张迷们都热捧《小团圆》,把它当作打开张爱玲神秘内心世界的通道。而其实,张爱玲乐于在笔下写自己身边的事,从很早就开始了。

  1944年是张爱玲创作的高峰时期。这一年,她出版了小说集《传奇》,其中一篇《花调》中,她影射舅舅是一个“酒精缸里泡着的孩尸”,被舅舅看出来,气得够呛。

  索性她就不管不顾了,在两篇散文《烬余录》和《私语》中,张爱玲第一次以第一人称写了自己。

  前者回忆了两年前她在香港读书时——空战时期的人与事。她在文中说,“还没弄清防空员的责任是什么,战争就结束了。”对于战争,她有的只是调侃却不见恐慌。她甚至写了他们学习日语的经过,搞笑的成分盖住了人们对于羞耻的联想。

  无怪乎龙应台看了骂她冷血。

  而《私语》就更加直白了,张爱玲直接把自己的家庭交代清楚。父亲与继母终日在烟榻上消磨,父亲如何关了她半年禁闭,她又是怎样侥幸逃脱。

  似是随手拈来,却让读者看得惊心动魄,这是怎样的家庭啊。24岁的张爱玲,突然自顾自开始了怅惘的童年追忆,追其理由,应与胡兰成有关。

  这年,他们二人完婚。

  张爱玲离开与自己同住两年的姑姑,开始了一个家庭主妇的生活。既要兼职畅销书女作家,又要思量如何精打细算过日。公开审视过去,或许因为幸福的新家让她想彻底告别那些困扰她的阴影。

  随后,张爱玲又试图通过小说来写自己,这是已经失传的《描金凤》。这本是一个戏名,又名《错姻缘》。

  1946年的一些报道中记录了张爱玲正在创作《描金凤》的消息。虽然对其内容不得而知,但文化学者止庵后来在《小团圆》中看到有关《描金凤》的描写,这使他推测《描金凤》就是《小团圆》的前身。

  此时的张爱玲,既要面对抗战胜利的转折,又要应对突如其来的婚姻危机,她不得不搁笔。

  1947年,她又发表了小说《华丽缘》,副题是“一个行头考究的爱情故事”。小说名字却让人第一个联想她与胡兰成3年婚姻住的那个叫华丽园的院子。而小说的内容也与某个多情男子的糊涂情事有关。

  而这一年,两人离婚,就此恩断义绝。张爱玲写这篇小说的意思不说自明。

  文化学者止庵还发现,《小团圆》中第9章的结尾竟与《华丽缘》如出一辙。

  1975年,张爱玲在给好朋友、著名翻译家宋淇的信中表示,因为台湾一个叫朱西宁的作家想以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来写她的自传,让她隔了20多年,又动了写自传小说的念头。这就是《小团圆》。

  写《小团圆》的同期,张爱玲还出版了《对照记》,这本书中公开了张爱玲家庭里许多私密照片,结合此前的“自传”,读者看得真切。

  那时张爱玲手中还有一个短篇小说,这就是被很多人当作胡张恋写照的《色·戒》。许多人都以为张爱玲写的是“郑萍如案”,听胡兰成讲的故事。1983年,宋淇接受采访时说明,这个故事是他说给张爱玲听的,那些学生就是他的母校燕京大学一些人的真事。而被张爱玲拿去后,换了人马还贴上历史事件,倒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张爱玲晚年,还写了两部英文版的自传性质小说,分别是“The book of change”(易经)和“The fall of the pagoda”(坠塔)。

  据看过小说的人告诉止庵:这两部英文小说基本可以看作是《小团圆》的前传。

  晚年独居在美国的张爱玲,发了疯似地反复写自传。凝聚心血的《小团圆》未能发表、似乎成了她心头一块放不下的石头。在台湾作家南方朔看来,也许是张学研究热的兴起,让她太急于解释自己了。

  1995年,张爱玲被发现在美国的公寓内孤独死去,她的书桌上还摊开着一直未予发表、反复修改的《小团圆》。

  2、

  1952年,张爱玲移居香港,为了维持生活,她应聘到美国新闻处做翻译。

  彼时,张爱玲已经名气不小。同在新闻处做翻译的邝文美看到张的名字惊喜不已。后来,同样是上海人的两人成了要好的同事。

  这时的张爱玲正处于人生与创作的低潮期,每日深居简出,连旧时文坛之友也不见,默默无闻地过着清贫的生活。

  那段时间,邝文美常陪张爱玲在女青年会的小房间里聊天,但每到晚上7点多,张爱玲便会催邝文美回家陪家人。

  邝文美的丈夫宋淇也与张爱玲交好,他毕业于燕京大学比较文学系,与周汝昌、赵冈等人并称七大《红楼梦》专家。是他把张爱玲引进电影界,开拓了她写剧本的路子。

  1955年,张爱玲搭乘邮轮离开香港,前往美国,到码头送行的只有宋淇夫妇。船一到日本,她就寄出一封6页长信,向宋淇夫妇诉说离别之情。

  正是这种信赖,让张爱玲到了美国,也一直保持着与宋淇夫妇的通信,一直持续了40余年。在信中不仅沟通稿件,商量出版事宜,就连做件旗袍,都要与邝文美在信中商量尺寸。那段时间,宋淇夫妇相当于成了张爱玲在大陆的文学顾问与经纪人。张爱玲赴美后的作品,大部分经手于宋淇夫妇。

  张爱玲与美国剧作家赖雅结婚后,两人无正式的工作,生活拮据。张爱玲几次到香港来做一些写剧本的工作,有时困窘到连回程的路费都掏不出,借住在宋淇家,又害了眼病,无钱医治,皆由宋淇夫妇资助。

  1967年,第二任丈夫去世,1973年,张爱玲定居洛杉矶,忙于完成英译清代长篇小说《海上花列传》

  1975年7月18日开始,她突然给宋淇夫妇连去多封信,表示她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小团圆》,信中她并不讳言说写书动机与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有直接关系。

  匆匆几个月,18万字的书稿就成稿寄到宋宅,宋淇于1976年4月28日给张爱玲去了一封6页的长信,表示对这本书稿内容的种种担忧。

  其一这本书自传性质过于明显,怕在彼时政治气氛下的台湾,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做出攻击;其二影射胡兰成也过于明显,而此时胡兰成正在台湾寻求翻身,这不是正给了他大出风头的良机?

  3、

  宋淇提出,此书必须大改才有可能出版,否则他与台湾皇冠出版社的平鑫涛都不愿就此自毁长城。

  宋淇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70年代,张爱玲在台湾的名气居高不下。1974年,胡兰成到台湾文化学院任教,两年后在台湾再版《今生今世》,不仅在文中大谈张爱玲,连书的扉页上都拿张爱玲做广告,“较劲道,比本领,他彻底被击败了。但是,他赢得了一代佳人的垂青……”

  一个叫唐文标的人,还收集到了所有上海沦陷时期有关张爱玲的出版资料,出版了一册383页厚的《张爱玲资料大全集》。

  从那时开始,人们似乎在乎张爱玲本身,更甚于在乎她的书了,研究张爱玲的人越来越多。但彼时的社会宽容度并未有太大改变。

  此时若推出一部高度自传性质的小说,宋淇担心会引起轩然大波,再加上胡兰成的推波助澜,怕张爱玲连最后一块中文市场都丢了。

  长期独自生活,自觉不熟悉政治,内心也忧虑引起风波的张爱玲听取了宋淇的意见,开始着手修改,这一改就是20年,直到1993、1994年,她仍与宋淇通信,在讨论这本书的修改。

  而《小团圆》不能发表,对张爱玲打击很大,她几乎放弃了小说的写作。

  进入90年代,她的精神每况愈下,总感觉自己随时会死去。于是1992年3月12日,她在给宋淇的信中,附上了遗嘱正本,“所有遗产赠给宋淇与邝文美夫妇;遗体立即火化,骨灰撒在任何无人居住的地方。随后在附随的信上张爱玲还提及“《小团圆》小说要销毁”。

  3年后,张爱玲在美国洛杉矶孤独去世。她的遗物,是40个装满文稿、书信、证件与生活用品的箱子。这些遗物飘洋过海,到达她指定的继承人——在香港的宋淇夫妇。

  宋淇在次年也匆匆离世,据儿子宋以朗的叙述,邝文美迟迟没决定《小团圆》的去向,患得患失,只把手稿搁在一旁。到了2007年,她也去世了,并未对《小团圆》有交代。

  就这么,这三人把《小团圆》的难题留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3、

  宋以朗真正是个事外之人,他至今没认真看过张爱玲的作品,也对张爱玲并不“感冒”——不过是他父母的一个老朋友而已。

  他留美30年,念到统计学博士,是个标准的理科生。曾任全球第二大统计公司KMR的顾问,目前供职于一家媒体调查公司任分析员。之前他在美国的生活,像个牛仔一样到处漂泊,一个人从东部到西部,从南走到北,白天游览,晚上就睡在车里,好不潇洒。甚至连婚姻也不要了,至今单身。

  他的家在纽约,但因为母亲邝文美病重,2003年底他返港照顾母亲。

  直到母亲去世,2007年末他成为了张爱玲遗产继承行使人,他才逐渐进入张爱玲的世界,开始关注那些遗物,此前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些破箱子。

  此前,宋淇夫妇已将遗物大部分转交给台湾的皇冠出版社保管,只留一些他们与张爱玲来往书信在家中。

  在整理张的遗物过程中,他不断发现大量被忽略的文稿。2008年底,他偶然发现长篇散文《重返边城》的中文版手稿,署名“张爱玲”。

  这在近年已少有遗作发现的“张学”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此前,人们一直以为《重返边城》只有英文版。

  随后他又发现了从未发表过的英文小说《易经》和《坠塔》。到底那些遗物中还隐藏着多少文稿,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宋以朗还有个身份,是资深媒体人,他的博客“东南西北”,专门翻译国内每日更新的新闻及博文。

  这让人们几乎忘了他与张爱玲的关系,而他却又经常在一些关键时刻跳出来,仿佛在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张爱玲。

  2007年10月,电影《色·戒》在台首映一个月后,正是人们茶余饭后大谈特谈这部电影的时候,他在香港大学举办了一个“张爱玲的香港传奇(1939-1941)”展览,首次展出张爱玲众多遗物,包括《色·戒》的中文手稿,引起轰动。

  那时,电影《色·戒》让许多人站出来批评张爱玲的“美化汉奸”之嫌。宋以朗找出经宋淇多次指点过的、张的自辩文《羊毛出在羊身上——谈〈色·戒〉》,并及时发表。那句“小说写反派人物,是否不应当进入他们的内心?”道尽所有。

  今年1月,内地著名研究张爱玲的学者陈子善跟宋以朗见过一次面,两人在闲聊中,宋以朗把她母亲当年整理的、几段张爱玲说的话给陈子善看,很是精彩,陈子善当时随口说了一句:“这个材料很好,你整理出来是不是想公开发表啊?”宋以朗回答:“现在这个东西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发表。”陈子善很敏感,马上追问:是不是《小团圆》?宋以朗很有趣,他笑而不答,表示,“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我现在能说的就是,我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很容易的一个决定。”

  陈子善后来告诉记者,研究多年,他一直以为手稿不见了。而止庵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和文章中呼吁,《小团圆》应该出版。

  其实,《小团圆》手稿一直在台湾皇冠出版社社长平鑫涛的保险柜里放着。宋以朗在接手张爱玲遗产后,大部分人都建议他不要销毁。

  于是,他开始阅读上一代人在40年内的通信,他们写了超过600封信,长达40万字。在其中,他找到了《小团圆》的来龙去脉,同时他还发现,虽然1992年在遗嘱附信中表示要销毁,但之后,张爱玲还与皇冠两位编辑就出版问题又有讨论。

  皇冠出版社1993年出版了张爱玲的系列文集。一直出到第14本,每一本书上都有《小团圆》的预告。到第15本时,恰逢张爱玲去世,预告就去掉了。

  宋以朗决定冒险出版《小团圆》,他把根据写在了前言中,“当年若非宋淇把关,指出胡兰成与台湾政治情况的问题,《小团圆》早已在1976年发表了。既然这些问题在今天已不再存在,我便决定直接发表当时的原稿,不作任何删改。”

  《小团圆》由此与公众见面,迟到了33年,阴差阳错,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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