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管蔡世家第五》原文、翻译及鉴赏

　　【提示】 本篇主要写周武王弟蔡叔、曹叔的家世。武王同母兄弟十人，其中伯邑考、管叔、成叔、霍叔、冉季无专篇叙述，而成叔、霍叔、冉季皆辅佐成王有功，故附于篇中略作记载。这篇既是载蔡叔、曹叔世系，应为《蔡曹世家》。作者在文中也说：“管叔鲜作乱诛死，无后。”自然无法为他写“世家”。可是司马迁却以《管蔡世家》名篇，或许有其原因。据司马贞说：“曹亦合题系家，今附《管蔡》之末而不出题者，盖以曹微小而少事迹，因附《管蔡》之末，不别题篇尔。且又管叔虽无后，仍是蔡、曹之兄，故题《管蔡》而略曹也。”(见本篇三家注“索隐”)

　　蔡、曹皆小国，其始祖蔡叔、曹叔在武王时受封，曹亡于春秋末期，蔡亡于战国初期，各传二十余世。整篇虽记载简略，事迹写得不多，但蔡、曹所传世系仍清楚可见。在文中，史论结合，对蔡叔之子蔡仲能改辙从善，作了肯定;说蔡叔作乱，其事“无足载者”，语含贬斥;对曹共公的失德、曹伯阳的无知妄行，予以抨击。作者奖善惩恶之意，深寓其间。

　　管叔鲜、蔡叔度者[1]，周文王子而武王弟也。

　　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太姒[2]，文王正妃也。其长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发，次曰管叔鲜，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铎[3]，次曰成叔武[4]，次曰霍叔处[5]，次曰康叔封[6]，次曰冉季载[7]。冉季载最少。同母昆弟十人，唯发、旦贤，左右辅文王[8]，故文王舍伯邑考而以发为太子[9]。及文王崩而发立[10]，是为武王。伯邑考既已前卒矣[11]。

　　武王已克殷纣[12]，平天下，封功臣昆弟[13]。于是封叔鲜于管，封叔度于蔡。二人相纣子武庚禄父[14]，治殷遗民[15]。封叔旦于鲁而相周[16]，为周公。封叔振铎于曹，封叔武于成，封叔处于霍。康叔封、冉季载皆少，未得封。

　　武王既崩，成王少[17]，周公旦专王室[18]。管叔、蔡叔疑周公之为不利于成王[19]，乃挟武庚以作乱[20]。周公旦承成王命，伐诛武庚，杀管叔，而放蔡叔[21]，迁之，与车十乘，徒七十人从[22]。而分殷馀民为二：其一封微子启于宋[23]，以续殷祀[24];其一封康叔为卫君[25]，是为卫康叔。封季载于冉。冉季、康叔皆有驯行[26]，于是周公举康叔为周司寇[27]，冉季为周司空[28]，以佐成王治，皆有令名于天下[29]。

　　【段意】叙武王同母兄弟共十人，管叔鲜、蔡叔度皆武王弟。武王灭商，封叔鲜于管，封叔度于蔡。武王死，成王年幼，周公掌国政，管叔、蔡叔乘机作乱，周公进行讨伐，杀管叔，将蔡叔流放。

　　【注释】 [1]管、蔡：是叔鲜、叔度的封国名。管：今河南郑州。蔡：在今河南上蔡。叔：表示兄弟间的排行。长称伯，老二称仲，次称叔，最小的称季。鲜(xian)、度：管叔、蔡叔的名。 [2]太姒：姒是姓。太姒为人贤德。 [3]曹：叔振铎的封国名。故地在今山东曹县一带。 [4]成：一作“郕”(cheng)，叔武的封国名。在今山东宁阳北。 [5]霍：叔处的封国名。在今山西霍县。 [6]康：叔封最初的封国名。今地不详。后“封康叔为卫君。”(《史记·卫康叔世家》) [7]冉：季载的封国名。在今河南平舆县。 [8]左右辅：在左右辅佐。 [9]舍：舍弃。 [10]崩：古代帝王死称崩。立：即位。 [11]既：已。已：通“以”。卒：死。古称大夫死叫卒。 [12]克：胜。这里是灭掉的意思。 [13]昆：兄。 [14]相(xiang)：辅助，扶助。武庚禄父：殷纣王之子，名禄父。周武王灭殷后，将殷旧都“封纣子武庚禄父，以续殷祀。”(《史记·殷本纪》)当时管、蔡对武庚名为辅助，实乃进行监视。 [15]遗民：亡国之民。此指殷的宗族。 [16]叔：周公是武王之弟，在同母兄弟中排行第四，故称。旦：周公名。相周：指周公虽封在鲁而却留在朝廷里作国相。[17]成王：周武王子，名诵。 [18]专王室：独掌朝政。王室：帝王之家，指朝廷。 [19]为：作法。 [20]挟：夹持。 [21]放：流放。 [22]迁之：迁走他。乘(sheng)：辆。徒：人众。 [23]微子启：殷纣王庶兄，名启。因数谏纣王不听，去。武王灭殷，复其位。武庚被杀后，周公乃以微子统领殷遗民，封于宋，为宋国的始祖。宋：今河南商丘。 [24]续殷祀：延续殷的祭祀。 [25]卫：在今河南淇县。 [26]驯行：善行。 [27]司寇：官名。主管刑狱。 [28]司空：官名。主管工程、制造。 [29]令名：美名。

　　蔡叔度既迁而死，其子曰胡。胡乃改行，率德驯善[1]。周公闻之，而举胡以为鲁卿士[2]，鲁国治。于是周公言于成王，复封胡于蔡[3]，以奉蔡叔之祀，是为蔡仲。馀五叔皆就国[4]，无为天子吏者。

　　蔡仲卒，子蔡伯荒立。蔡伯荒卒，子宫侯立。宫侯卒，子厉侯立。厉侯卒。 子武侯立。

　　武侯之时，周厉王失国，奔彘[5]，共和行政[6]，诸侯多叛周。

　　武侯卒，子夷侯立。夷侯十一年，周宣王即位。二十八年，夷侯卒，子釐侯所事立[7]。

　　釐侯三十九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周室卑而东徙[8]。秦始得列为诸侯[9]。

　　四十八年，釐侯卒，子共侯兴立[10]。共侯二年卒，子戴侯立。戴侯十年卒，子宣侯措父立。

　　宣侯二十八年，鲁隐公初立。三十五年，宣侯卒，子桓侯封人立。桓侯三年，鲁弑其君隐公[11]。二十年，桓侯卒，弟哀侯献舞立。

　　哀侯十一年，初，哀侯娶陈[12]，息侯亦娶陈[13]。息夫人将归[14]，过蔡，蔡侯不敬[15]。息侯怒，请楚文王：“来伐我，我求救于蔡，蔡必来，楚因击之，可以有功。”楚文王从之，虏蔡哀侯以归。哀侯留九岁，死于楚。凡立二十年卒。蔡人立其子肸[16]，是为缪侯。

　　缪侯以其女弟为齐桓公夫人[17]。十八年，齐桓公与蔡女戏船中，夫人荡舟[18]，桓公止之，不止，公怒，归蔡女而不绝也[19]。蔡侯怒，嫁其弟[20]。齐桓公怒，伐蔡，蔡溃[21]，遂虏缪侯，南至楚邵陵[22]。已而诸侯为蔡谢齐[23]，齐侯归蔡侯[24]。二十九年，缪侯卒，子庄侯甲午立[25]。

　　庄侯三年，齐桓公卒。十四年，晋文公败楚于城濮[26]。二十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五年，秦穆公卒。三十三年，楚庄王即位。三十四年，庄侯卒，子文侯申立。

　　文侯十四年，楚庄王伐陈，杀夏征舒[27]。十五年，楚围郑，郑降楚，楚复之[28]。二十年，文侯卒，子景侯固立。

　　景侯元年，楚庄王卒。四十九年，景侯为太子般娶妇于楚，而景侯通焉[29]。 太子弑景侯而自立，是为灵侯。

　　灵侯二年，楚公子围弑其王郏敖而自立[30]，为灵王。九年，陈司徒招弑其君哀公[31]，楚使公子弃疾灭陈而有之[32]。十二年，楚灵王以灵侯弑其父[33]，诱蔡灵侯于申[34]，伏甲，饮之醉而杀之[35]，刑其士卒七十人[36]。令公子弃疾围蔡。十一月，灭蔡，使弃疾为蔡公[37]。

　　【段意】 写蔡叔死后，其子姬胡能行正道，周公建议成王又封姬胡于蔡，子孙相传，十一世至桓侯。桓侯卒，由弟哀侯继位。哀侯传六世至灵侯，其间曾因故遭齐、楚攻伐，于灵侯时蔡被楚所灭。

　　【注释】 [1]改行：改变其父亲的行为。率德驯善：遵德顺善，即按正道行事。率：遵循。驯：顺。 [2]卿士：执掌政事的官。 [3]蔡：此指新蔡(见《史记》“集解”)。即今河南新蔡。 [4]五叔：时管叔已被杀，仅四叔，即蔡叔、曹叔、成叔、霍叔。卫康叔、冉季载在朝中任职。就国：回自己封国。 [5]失国：放弃京都。彘(zhi)：地名，今山西霍县。周厉王因行暴政，引起反抗，他逃奔到彘。 [6]共和行政：周厉王出逃后，至周宣王立，中间十四年，由朝中大臣执政，号共和行政。 [7]釐(xi)侯：名所事。釐：通“僖”。 [8]卑：衰弱。东徙：东迁。幽王被犬戎杀后，周平王(幽王子，名宜臼)东迁洛邑(今洛阳)，史称东周。 [9]秦：嬴姓。列为诸侯：秦襄公曾以兵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平王封襄王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史记·秦本纪》) [10]共：通“恭”。 [11]弑(shi)：旧称臣杀君、子杀父母叫弑。 [12]娶陈：娶了陈侯的女儿。陈：国名。舜的后代，姓妫(gui)，周初时封于陈，地在今河南淮阳一带。 [13]息：国名。在今河南息县。姬姓。 [14]归：出嫁。 [15]不敬：不恭敬，不庄重。可能有轻薄行为。 [16]肸(xi)：姬肸。 [17]女弟：妹妹。 [18]荡舟：摇晃船舟。 [19]归蔡女：把蔡女送回娘家。不绝：未断绝关系。 [20]嫁其弟：将妹妹改嫁。弟：指女弟。 [21]溃：败溃。 [22]南至楚邵陵：乘势进军到楚的邵陵。邵陵：一作“召陵”(见《史记·齐太公世家》)，楚地，在今河南郾城东。 [23]谢齐：向齐请罪。谢，道歉、认错。 [24]归：放回。 [25]甲午：姬甲午，人名。 [26]城濮：卫国的地名。在今山东范县西南一带。[27]夏征舒：陈国大夫。陈灵公与其母私通，征舒怒，射杀灵公，自立为陈侯。事见《史记·陈杞世家》。 [28](shi)：通“释”，释放。 [29]通：通奸。 [30]郏(jia)敖：楚君，被令尹公子围所杀。 [31]司徒：官名。掌管国家的土地和人民。招：人名。 [32]有之：占为己有。 [33]灵侯：指蔡灵侯。 [34]诱：引诱。于申：到申地。申：楚邑名。故城在今河南南阳北。 [35]伏甲：埋伏兵士。甲：古代军士所穿革制护身衣，引申指战士。饮之：给灵侯饮酒。 [36]刑：杀。 [37]蔡公：蔡地的首领，公是封号。

　　楚灭蔡三岁，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1]，为平王。平王乃求蔡景侯少子庐，立之，是为平侯。是年，楚亦复立陈。楚平王初立，欲亲诸侯[2]，故复立陈、蔡后。

　　平侯九年卒，灵侯般之孙东国攻平侯子而自立[3]，是为悼侯。悼侯父曰〔隐太子友〕。隐太子友者，灵侯之太子，平侯立而杀隐太子，故平侯卒而隐太子之子东国攻平侯子而代立，是为悼侯。悼侯三年卒，弟昭侯申立。

　　昭侯十年，朝楚昭王[4]，持美裘二[5]，献其一于昭王而自衣其一[6]。楚相子常欲之[7]，不与。子常谗蔡侯[8]，留之楚三年。蔡侯知之，乃献其裘于子常;子常受之，乃言归蔡侯[9]。蔡侯归而之晋，请与晋伐楚。

　　十三年春，与卫灵公会邵陵。蔡侯私于周苌弘，以求长于卫[10];卫使史䲡言康叔之功德[11]，乃长卫。夏，为晋灭沈[12]，楚怒，攻蔡。蔡昭侯使其子为质于吴[13]，以共伐楚。冬，与吴王阖闾遂破楚，入郢[14]。蔡怨子常，子常恐，奔郑[15]。

　　十四年，吴去而楚昭王复国[16]。

　　十六年，楚令尹为其民泣以谋蔡[17]，蔡昭侯惧。

　　二十六年，孔子如蔡[18]。楚昭王伐蔡，蔡恐，告急于吴。吴为蔡远，约迁以自近[19]，易以相救;昭侯私许，不与大夫计[20]。吴人来救蔡，因迁蔡于州来[21]。

　　二十八年，昭侯将朝于吴，大夫恐其复迁，乃令贼利杀昭侯[22];已而诛贼利以解过[23]，而立昭侯子朔，是为成侯。

　　成侯四年，宋灭曹。十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24]。十三年，楚灭陈。十九年，成侯卒，子声侯产立。声侯十五年卒，子元侯立。元侯六年卒，子侯齐立。

　　侯齐四年，楚惠王灭蔡，蔡侯齐亡[25]，蔡遂绝祀[26]。后陈灭三十三年。

　　【段意】 写蔡被楚灭后三年，楚平王又将蔡景侯的少子立为蔡君，即蔡平侯。平侯死，其子被攻击，蔡悼侯取代君位。悼侯死，弟蔡昭侯继立。昭侯在位期间，与楚交恶，屡相攻伐，传五世至蔡侯齐，再次被楚灭掉。

　　【注释】 [1]代立：取代其位而自立为君。 [2]亲：亲善。这里也有拉拢的意思。 [3]东国：姬东国，人名。攻：攻击。即将其赶走。 [4]朝：朝见。 [5]裘：皮衣。 [6]衣(yi)：穿。 [7]子常：即楚令尹囊瓦。 [8]谗：说别人坏话。 [9]言归蔡侯：向楚王进言放回蔡侯。 [10]私：私下，暗中活动。苌(chang)弘：周敬王大夫。求长于卫：要求位次列在卫国之前。因蔡的始祖蔡叔度是卫的始祖康叔封之兄，故如是要求。这句意思是：蔡侯暗中向周大夫苌弘要求在和卫国会盟时将蔡列在首位。 [11]史(qiu)：卫国史官，名。言康叔之功德：说康叔在成王时有功德。据本篇第一段载：康叔能行正道，被周公举荐为司寇在朝辅助成王，“有令名于天下”。而蔡叔曾作乱，被流放。 [12]为晋灭沈：蔡为晋国灭了沈。沈：国名。在今河南汝南东。 [13]质：留作保证的人。 [14]郢(ying)：楚国都。故址在今湖北江陵西北。 [15]奔郑：逃到郑国。 [16]楚昭王复国：吴兵进入郢都，昭王出逃，后到随国。楚大夫申包胥到秦求救，秦出兵救楚，败吴军，楚昭王返国。事见《史记·楚世家》。复：返回。 [17]楚令尹：楚令尹子西。为其民泣：因楚国人民遭吴、蔡的屠杀而哭泣。以谋蔡：便计划报复蔡国。 [18]如：往，到。 [19]约迁以自近：约蔡侯迁都以与吴国靠近。 [20]计：商量。 [21]迁蔡于州来：将蔡的都城迁到州来。州来：即下蔡。今安徽凤台。州来原为楚邑，是时已为吴所有。 [22]贼利：贼人利。利：人名。 [23]解过：推卸罪过。 [24]田常：齐国大臣。 [25]亡：逃亡。[26]绝祀：断绝祭祀。指国家灭亡。

　　伯邑考，其后不知所封。武王发，其后为周，有本纪言[1]。管叔鲜作乱，诛死，无后。周公旦，其后为鲁，有世家言[2]。蔡叔度，其后为蔡，有世家言[3]。曹叔振铎，其后为曹，有世家言[4]。成叔武，其后世无所见[5]。霍叔处，其后晋献公时灭霍。康叔封，其后为卫，有世家言[6]。冉季载，其后世无所见。

　　太史公曰：管、蔡作乱，无足载者。然周武王崩，成王少，天下既疑[7]，赖同母之弟成叔、冉季之属十人为辅拂[8]，是以诸侯卒宗周[9]，故附之世家言[10]。

　　【段意】 再次交待武王同母兄弟十人的情况，说明未给其中有的人写“世家”的原因。 并在“论赞”中指出，武王同母弟中除管、蔡作乱外，其他的人辅佐幼主成王皆有功。

　　【注释】 [1]有本纪言：有《周本纪》记载。本纪：指《周本纪》。 [2]世家：指《鲁周公世家》。 [3]世家：指本篇。 [4]世家：指本篇后文。 [5]其后：他的后代。 [6]世家：指《卫康叔世家》。 [7]疑：疑虑。当时因成王年幼，不能主持国政，故人心疑虑。 [8]属：辈。十人：实为六人。时武王已死，伯邑考是武王之兄也已早死，管、蔡作乱亦不当计入。辅拂(bi)：辅佐。拂：通“弼”。 [9]卒：终于。宗：尊奉。 [10]故附之世家言：是说武王的同母弟有的无专篇叙述，故将其情况附在有关“世家”中特别是在本篇中略作记载。

　　曹叔振铎者，周武王弟也。武王已克殷纣，封叔振铎于曹。

　　叔振铎卒，子太伯脾立。太伯卒，子仲君平立。仲君平卒，子宫伯侯立。宫伯侯卒，子孝伯云立。孝伯云卒，子夷伯喜立。

　　夷伯二十三年，周厉王奔于彘。

　　三十年卒，弟幽伯彊立。幽伯九年，弟苏杀幽伯代立[1]，是为戴伯。戴伯元年，周宣王已立三岁。三十年，戴伯卒，子惠伯兕立[2]。

　　惠伯二十五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因东徙[3]，益卑，诸侯畔之[4]。秦始列为诸侯。

　　三十六年，惠伯卒，子石甫立，其弟武杀之代立，是为穆公。穆公三年卒，子桓公终生立。

　　桓公三十五年，鲁隐公立。四十五年，鲁弑其君隐公。四十六年，宋华父督弑其君殇公，及孔父[5]。五十五年，桓公卒，子庄公夕姑立。

　　庄公二十三年，齐桓公始霸。

　　三十一年，庄公卒，子釐公夷立[6]。釐公九年卒，子昭公班立。昭公六年，齐桓公败蔡，遂至楚召陵。九年，昭公卒，子共公襄立。

　　共公十六年，初，晋公子重耳其亡过曹[7]，曹君无礼，欲观其骈胁[8]。釐负羁谏，不听，私善于重耳[9]。二十一年，晋文公重耳伐曹，虏共公以归，令军毋入釐负羁之宗族闾[10]。或说晋文公曰：“昔齐桓公会诸侯，复异姓[11];今君囚曹君，灭同姓，何以令于诸侯[12]?”晋乃复归共公。

　　二十五年，晋文公卒。三十五年，共公卒，子文公寿立。文公二十三年卒，子宣公强立。宣公十七年卒，弟成公负刍立。

　　成公三年，晋厉公伐曹，虏成公以归，已复释之[13]。五年，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其君厉公[14]。二十三年，成公卒，子武公胜立。

　　武公二十六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二十七年，武公卒，子平公(顷)〔须〕立。平公四年卒，子悼公午立。是岁，宋、卫、陈、郑皆火[15]。

　　悼公八年，宋景公立。九年，悼公朝于宋，宋囚之;曹立其弟野，是为声公。 悼公死于宋，归葬。

　　声公五年，平公弟通弑声公代立，是为隐公。隐公四年，声公弟露弑隐公代立，是为靖公。靖公四年卒，子伯阳立。

　　伯阳三年，国人有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谋欲亡曹[16];曹叔振铎止之，请待公孙强，许之[17]。旦，求之曹，无此人。梦者戒其子曰：“我亡[18]，尔闻公孙强为政，必去曹[19]，无罹曹祸。”及伯阳即[21]位，好田弋之事[22]。六年，曹野人公孙强亦好田弋[23]，获白雁而献之，且言田弋之说[24]，因访政事[25]。伯阳大说之[26]，有宠，使为司城[27]以听政。梦者之子乃亡去。

　　公孙强言霸说于曹伯[28]。十四年，曹伯从之，乃背晋干宋[29]。宋景公伐之，晋人不救。十五年，宋灭曹，执曹伯阳及公孙强以归而杀之。曹遂绝其祀。

　　【段意】 写叔振铎在武王时封于曹，传六世至曹夷伯。夷伯死，弟曹幽伯继位。幽伯以后，直到曹国灭亡，其间统治阶级内部为了争夺君位，多次自相残杀。在曹共公时，因对晋公子重耳无礼，重耳回国即位后举兵伐曹，共公被虏。在曹成公时，晋又伐曹，虏成公。其后曹悼公曾被宋拘留。曹国最后一个君主伯阳因宠信公孙强，与晋、宋结怨，宋灭曹。

　　【注释】 [1]代立：取代其位而自立为君。 [2]兕(si)：惠伯名。 [3]东徙：东迁。指周平王东迁洛邑(今洛阳)。益卑：更加衰弱。 [4]畔：通“叛”，背叛。 [5]孔父：即孔父嘉。宋国司马。 [6]釐：通“僖”。 [7]重(chong)耳：即晋文公，是春秋五霸之一。其父晋献公听信宠妾骊姬谗言，杀太子申生，重耳被逼逃亡在外十九年，后回国夺得君位。 [8]骈胁：腋下肋骨连成一片。据《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载，重耳出逃到了曹国，曹共公听说重耳是骈胁，便趁重耳洗澡时，不顾礼貌走近观看。 [9]釐负羁：即僖负羁。曹国大夫。釐;通“僖”。谏：规劝。善：交好。这里意思是：僖负羁劝阻共公，共公不听，僖负羁便私下交好重耳。 [10]毋：勿，不要。闾：里中大门。 [11]复异姓：恢复异姓国家。 [12]令于诸侯：向诸侯发号施令。 [13]已：已而，不久。 [14]栾(luan)书、中行(hang)偃：皆晋臣。 [15]火：发生火灾。 [16]君子：此指在位者。社宫：祭土地神之处，即土地庙。这两句意思是：国中有人梦见众多的在位者站立土地庙中，谋划着想要灭亡曹国。 [17]止：阻止。这三句仍是写梦中情景，意思是：曹叔振铎阻止他们，请求等待公孙强参政时再计议，大家同意了。 [18]我亡：我死后。 [19]去：离去。 [20]无：通“勿”，不要。离：遭受。 [21]及：当。 [22]田弋(yi)：打猎。田：通“畋”。弋：带有绳子的箭，用来射猎。 [23]野人：乡野之人。 [24]说：此指学问。 [25]因访政事：伯阳便又问他施政的事。访：询问。 [26]说：通“悦”。 [27]司城：官名。即司空。 [28]言霸说：谈称霸的学问。 [29]干：侵犯。

　　太史公曰：余寻曹共公之不用僖负羁[1]，乃乘轩者三百人[2]，知唯德之不建[3]。及振铎之梦，岂不欲引曹之祀者哉[4]?如公孙强不修厥政[5]，叔铎之祀忽诸[6]。

　　【段意】 指出曹共公不能用人，奢淫失德，而曹伯阳不知自励，反听信公孙强的话，欲行霸道，以致亡国绝祀。

　　【注释】 [1]寻：探究。 [2]乘轩者三百人：据《晋世家》载，晋文公五年(即曹共公二十一年)，晋伐曹，斥责曹共公，说他不能信用僖负羁，而却信用乘坐华丽车子的三百美女。意谓曹共公不能听取善言，行事荒唐。轩：大夫以上乘坐的一种华美车子。 [3]知唯德之不建：便知道他不能树立德行。唯：助词，无义。 [4]引：延长。 [5]不修厥政：不行他的霸政。厥：其，他的。 [6]叔铎之祀急诸：曹叔振铎的祭祀怎会突然断绝。忽：突然，绝灭。诸：助词，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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