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爱情诗《浪淘沙慢》原文及赏析

　　梦觉、透窗风一线,寒灯吹息。 那堪酒醒,又闻空

　　阶,夜雨频滴。嗟因循、久作天涯客。负佳人、几

　　许盟言,更忍把、从前欢会,陡顿翻成优戚。愁

　　极。再三追思,洞房深处, 几度散歌阑,香暖鸳鸯

　　被,岂暂时疏散,费伊心力。雨尤云,有万般千种,

　　相怜相惜。恰到如今,天长漏永,无端自家疏

　　隔。知何时、却拥秦云态,愿低帏昵枕,轻轻细说与,

　　江乡夜夜,数寒更思忆。

　　这是柳永自己创制的一首慢词,是他在吸收敦煌歌辞长调的基础上把《浪淘沙》词衍长到一百三十五字,成为三段式的范型。尤其突出的是,唐宋词的主人公一般都是以女子充任,而这首慢词的主题却是专写男主人公的恋爱相思。这首慢词虽长,但是,立意颇为精当。三片紧密相连,由现在想到过去又回到现在,旋即转到将来,集中而又鲜明地写出男子的羁旅之愁和相思之苦。概括地说:第一片是写夜半时分,男子酒醒“梦觉”,空忆从前所爱的女子(看来是个歌妓),顿生“忧戚”之情;第二片写男子尽情追忆与前欢“相怜相惜”的情景;第三片写男子由追思又回到“如今”的现实中来,旋即再到“将来”中去。这三片歌词从不同角度、不同方位,多层次、多结构、多姿态地写出男子的心理状态和情思活动,给人一种颇为真实的立体感。体大量宏,欢愁映衬,跃然纸上,显出朴质而又深厚的爱情力量。

　　第一片写男子“梦觉”后的情景。酒醉暂忘忧,好梦给男子以些许的慰藉,甚至是一会儿虚幻的欢乐。然而,好景不长,酒醒梦回,又别是一番滋味。况复“透窗风一线,寒灯吹息”,全身坠入黑暗世界;加之“夜雨频滴”“空阶”,格外令人心碎。“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鲁迅《坟》),这男子因无路可走,故不能重新入睡;才引出一段愁情与苦闷的补白,通过他发自内心的自责,表现出他爱情的炽烈和痛苦。因为(男子)自己羁旅江乡,“久作天涯客”,不但与所爱的人离别的时间长,而且距离远,会面极不容易,自然辜负了她(“佳人”),以及与她订立的“几许盟言”。所以,“从前欢会”的情景,今宵却一下子都变成了忧愁和凄苦。

　　第二片由“愁极”导入男子的“再三追思”。“愁极”一词承上启下。用“再三”写“追思”,可见次数频繁而又情真意切。追思的具体内容包括“洞房深处”的歌酒,“鸳鸯被”里的亲昵;其实不仅如此,“几度”一词,极写男子与情人接触之多,以至互相倾慕、恩爱,形影不离,根本没有想到“暂时疏散,费伊心力”! 末三句“��雨尤云, 有万般千种, 相怜相惜”,是说男子当年曾与情人那种缠绵热烈的感情和表现方式是人间言语所难以表达的。不料昔日与情人之间的体贴和默契,却变成了“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愁极”的现实。

　　第三片写男子由回忆过去与情人的相欢相爱,又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再到“将来”里去。“恰到如今”的“恰”字,与“却”相同,作“可是”解,表示转折。一个“恰”字,领起其后三句。“天长漏水”,是说男子与情人离别忒久:“无端自家疏隔”,则是引咎自责。总之,这平白无故的离乡远行,羁旅天涯,全是自己造成的;也是为客观环境所迫,实在无可奈何。此与敦煌歌辞《长相思》(《敦煌零拾》本)第二首:“作客在江西,寂寞自家知。尘土满面上,终日被人欺。朝朝立在市门西,风吹泪点双垂。遥望家乡长短,此是贫不归”十分相似。可能这个沦落他乡的男子,就是一个客作儿。“知何时”以下直到片末,是写男子对于将来的美好愿望。他设想:有朝一日与情人重相聚会,在洞房“低帏昵枕”,再“拥秦云态”,轻声地向她细说别后如何夜数寒更,默默思念的相思和负疚之情。

　　这首词的结构谨严,第一、二片分别叙述男主人公现在与过去的情事,第三片又从过去回到现在,旋即自现在想到将来,层层剥脱,使感情一直向前推进。这种使用长调专事铺叙,注重章法,拓展结构,情景相衬,以及如“恰”等领字的运用,形成了这首《浪淘沙慢》词表现形式上的特色。

　　文艺作品和审美欣赏都离不开想象。没有丰富的想象,优美的意境则很难创造出来;而优美的意境本身则是感染读者的不可或缺的东西,没有它就不能唤起读者的丰富想象,更不可能使读者获得美学享受。柳永这首词,具有丰富的想象力。虽然有个别句子有“词语尘下”的自然主义的描写,但是,他的男主人公羁旅江乡,凭借丰富的想象,以平等、诚挚的态度对待社会下层的歌妓;在读者面前展现了眼前的愁容苦境,昔日的欢会缠绵,以及对今后的期望和设想,收到了形象鲜明的艺术效果。这又是这首《浪淘沙慢》词的另一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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