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 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忆昔在家为女时,人言举动有殊姿。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笼随戏伴后园中,此时与
《明世说新语》主要内容简介及鉴赏
《明世说新语》简介|鉴赏 明代文言轶事小说集。明李绍文撰。八卷。 《四库全书总目》谓其“所载明一代佚事琐语,迄于
2024-10-14
一 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 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忆昔在家为女时,人言举动有殊姿。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笼随戏伴后园中,此时与
男女苟合私奔,这在古代是为人不齿的行为。对于社会地位低微的下层妇女(如妓女、婢仆、侍妾、艺人、个体工商业者之类)来说,问题可能还没那么严重,大不了是背井离乡,夫妻劳作,过自食其力的生活。若是上层妇女,则因家世、门风攸关,势必引起家长们的兴师问罪,生生拆散。所以在上层社会中,私奔的事情是比较少见的。元代四大爱情剧,除《墙头马上》的女主角是私奔的以外,其他三个剧本的都不是。《拜月亭》中的王瑞兰,马蒋世隆在逃难途中邂逅,被父亲发现,只好含泪分散。《倩女离魂》中的张倩女,只能离魂出壳,追随王文举。《西厢记》中的崔莺莺,则干脆只做了一场私奔的梦。可见私奔一事,在当时的贵族妇女中是很难办到的。李千金有这个勇气,实在难能可贵。
问题当然没有就此结束。千金走后怎样?这个严峻的问题必须回答。戏往下演,是千金随少俊回家,在后花园中一住七年,生了一双儿女。此事却瞒着翁姑,只有服侍她的老院公一人知道。然而鸡旦再密也要孵出小鸡,风波终于来了。清明节那一天,裴尚书遣夫人和少俊去祭祖,千金的一对儿女端端和重阳出来玩耍,不想碰到了裴尚书;院公正在竭力遮盖,千金却挺身而出:“妾身是少俊的妻室。”这真是石破天惊!由于这句突如其来的充满挑衅性的话,双方便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唇枪舌剑之战。一方面是封建礼教的维护者,另方面是自主婚姻的践履人,按理论,双方势力悬殊,无异于卵石相碰。然而正是在这样的境遇中,显示了千金的不屈性格。且看精彩的片段:
(尚书云)兀那妇人你听者: 你既为官宦人家,如何与人私奔?……呸!你比无盐败坏风俗,做的个男游九郡,女嫁三夫!(千金云)我则是裴少俊一个。(尚书怒云)可不道女慕贞节,男效才良,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还不归家去!(千金云)这姻缘也是天赐的!
封建礼教规定,为人媳妇,必须孝敬公姑。长辈的责骂,是不能还口的。李千金公然违背了这一律令,针锋相对地顶回了裴尚书的训斥,这是多么的“忤逆”、大胆!她的回答是简短的,然而又是坚定的、合理的,她坚持了有爱情的婚姻是“天赐”的“姻缘”的道理,驳得那道貌岸然的裴尚书哑口无言,于是老羞成怒,硬要她把玉簪磨成细针,用游丝系住银瓶汲水,如果簪折瓶坠,就要将她赶出家门。面对这无理的刁难,李千金愤然指斥:“似陷人坑千丈穴,胜滚浪千堆雪”,“坏了咱墙头上传情简帖,拆开咱柳阴中莺燕蜂蝶。”她终于被迫离开了裴家。临别前,端端、重阳抱着她痛哭:“孩儿也啼哭的似痴呆,这须是我子母情肠厮牵厮惹,兀的不痛杀人也!”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生动地揭示了封建礼教的冷酷无情。李千金在这场斗争中,已经做了客观条件许可下可以做的事。她是带着悲愤的心情离开裴家的,但是她的不屈的、反抗的个性,已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段描写穿插了“井底引银瓶”、“石上磨玉簪”的故事,丰富了逼休的情节。本来,在白居易的诗中,这两句诗是作为比喻意象,象征夫妻生活的好事多磨,半途而废的;剧作家白朴却加以创造性的运用,使之成为故事情节的组成部分了。
裴少俊在这场事变过程中的表现,是比较软弱的。他不敢违抗父命,口口声声说“少俊是卿相之子,怎好为一妇人,受官司凌辱,情愿写与休书便了。”但他这样做是不得已的,所以在奉父命上朝取应的同时,还偷偷地把千金送回家中,表现出他对千金的眷恋和矛盾心情。这也就是千金最后能同他言归于好的思想基础。
第四折是大团圆结局。但这个团圆不落俗套,它又一次表现了李千金的斗争性格。裴少俊状元及第,除洛阳县尹之职,到任后来迎娶千金,见了面就说:“我如今得了官也。我父亲致仕闲居,我特来认你。”又说:“我则今日就搬将行李来。”李千金却冷冷地说:“我这里住不的。”不把他的得官放在眼内,拒绝了他的要求。少俊责问她:“我与你是儿女夫妻,怎么不认我?”她说:“你道我不识亲疏,虽然是眼中没的珍珠处,也须知略辨个贤愚。”意思是说:我是懂得分辨是非的,你当初怎么对我来?少俊只好分辩:“这是我父亲之命,不干我事。……小姐,你是个读书聪明的人,岂不闻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则行夫妇之礼焉,终身不衰。”这是十足的封建伦理道德,其实质是要子女绝对服从父母。裴少俊对此是奉行不渝而又以为天经地义的,可李千金却不吃这一套,她说:
〔上小楼〕凭母亲从来狠毒, 恁父亲偏生嫉妒。治国忠直,操守廉能,可怎生做事糊突?幸得个鸾凤交,琴瑟谐,夫妻和睦,不似你裴尚书替儿嫌妇!
她认为:难得咱们夫妻恩爱和睦,你父亲为什么硬要拆散?在她的心目中,夫妻的爱情重于父母的意志,这同封建道德教条是背道而驰的。
裴尚书带着夫人和端端、重阳一起来了,他知道千金不肯认少俊,就亲自来见千金,搭讪着说:“儿也,谁知道你是李世杰的女儿?我当初也曾议亲来,谁知道你暗合姻缘,你可怎生不说,你是李世杰的女儿?我则道你是优人倡女。我如今和夫人两个孩儿牵羊担酒,一径的来替你陪话,可是我不是了!”问题不在于她是否为曾经议过亲的李世杰的女儿,而在于她与少俊的结合,是无媒苟合还是明媒正娶。按照封建礼教,这是是与非的分水岭。裴尚书开头的一番话,不过是自我解嘲、自寻退路的借口而已。关键是他要来认错、陪不是。像裴尚书这样一个封建家长,为什么会这样做呢?事情的契机是少俊的得官和尚书的致仕,贵贱易位,以后的日子是父凭子贵,故不惜低声下气,来向自己赶走的媳妇道歉。照道理,李千金得了这个彩头,应该是很满足了;但是不然,当裴尚出提出:“哎,你认了我吧”时,她斩钉截铁地说:“你休了我,我断然不认!”这是何等的倔强!这与封建纲常要求媳妇对公姑的顺从之道,何等不相称!只是当端端和重阳哭着要求的时候,出于母爱的天性,她才相认了。但相认尽管相认,她还要维护自己私奔行为的合理性,对公公驱逐她出门的宿怨进行报复。在接受尚书斟给她求和的酒时,又有了那么一段交锋:
(千金唱)〔十二月〕这是你自来 的媳妇,今日参拜公姑。索甚擎壶执盏,又怕是定计铺谋。猛见了玉簪银瓶,不由我不想起当初!
〔尧民歌〕呀,只怕簪折瓶 坠写休书!(尚书云)孩儿,旧话休题! (千金唱)他那里做小伏低,劝芳醑,将一杯满饮醉模糊。(裴少俊云)小姐,须索欢喜咱!(千金唱)有甚心情笼欢娱!踌也波蹰,贼儿胆底虚,又怕似赶我归家去!
她一口咬定,她就是不经父母之命明媒正娶的“自来媳妇”,今日只能以这样的身份来参拜公姑。这使裴尚书觉得很难堪,于是又一次搭讪着说:“孩儿也,您当初等我来问亲可不好?你可瞒着我私奔来宅内,你又不说是李世杰女儿!”没想到千金又立刻顶了回去:
父亲,自古及今,则你孩儿私奔也!
〔耍孩儿〕告爹爹奶奶听分诉,不是我家丑事将今喻古。只一个卓王孙气量卷江湖,卓文君 美貌无如。他一时窍听求凰曲,异日同乘驷马车。也是他前生福。怎将我墙头马上,偏输却沽酒当垆!
于是尚书无话可说,这一场团圆就以李千金斗争的胜利告终了。
我们在这个剧本里看到的李千金的形象,同元代其他爱情戏中的崔莺莺、王瑞兰、张倩女、董秀英、裴小蛮、郑彩鸾等形象有所不同,她除了敢于追求爱情,敢于冲破“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禁锢外,还敢于作出一般女性所难于作出的私奔行为。这在反封建礼教的大胆性方面,实在达到了很高的程度。同《井底引银瓶》中的女主人公相比,她又具有泼辣、敢于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的特点。她不隐讳自己的私奔行为,认为自己的爱情是纯洁的,她只爱着裴少俊一个,姻缘天赐,私奔没有什么不对之处。她认为爱情应该自主,不应该由哪一个人“管着那普天下姻缘簿”。这是一种婚姻爱情的民主观点。在同封建家长作斗争的过程中,她能用这些观点去反驳对方,毫不气馁,这同《井底引银瓶》中女主人公的逆来顺受、无可奈何,有很大的差别。在故事的尾声中,她唱出了“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的心声,这是对一切违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的肯定和祝福,和封建礼教是背道而驰的。
当然,这个剧本也有不足之处。一是安排裴李两家原有婚约,为二人的结合提供合法根据。二是李千金过于强调她是“官宦人家”的后代,不是“娼优酒肆”中的“下贱之人”,二人的婚姻终究还是门当户对。这就冲淡了反对封建包办婚姻的色彩。
由于思想内容的民主性,《墙头马上》这个剧目在昆剧里一直保留着。俞振飞、言慧珠等且把它拍摄成舞台艺术片。可见广大人民群众是喜欢这个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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