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反对帝国主义》原文及赏析

　　[美国]乔治·弗里斯比·霍尔

　　让我们至少有这些话可说：“我们……忠于我们自己的历史，我们没有玷污国家的名誉，我们从先辈手中接过的旗帜完美如初。”

　　【演讲词】

　　议员们发表各种政见，谈论理想，但他们更注重讲求实际效果的政治主张。总统先生，过去4年里的辩论一直是两种政见之间的争论，双方都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主张，您那一方已经把你们的主张付诸行动，而另一方还在苦苦恳求也让他们的主张得到采纳实行。我们这一方一直坚持一些原则，这些原则是我们革命先辈的理想，从那时一直传到亚伯拉罕·林肯和查尔斯·萨姆纳时代。这些原则是：人类生而平等;政府的正当权力是经被统治者同意而产生的，正是为了保障这种权力，人们才建立政府;每个民族——这里指的不是无组织分散的街坊或村落，也不指人民中一部分暂时感到不满的人，而是指作为一个政治实体的民族——都有权利建立自己的政府，而政府所依据的原则和用以组织其权力的方式必须使人民认为这样才最可能保障他们的安全和幸福。遵循这些原则和主张，许多实际上采用的治国方法已经收到了满意的效果。我们先辈在这些原则的基础上建立了45个州，使南美洲许多国家也建立了共和制，在西半球消灭了专制君主制度，把美国建成了世界上最自由、最强大、最繁荣昌盛的国家。他们使共和制成了世界上最有影响的制度。由于这些原则，美国的星条旗——对热爱它的人来说美如花朵，对恨它的人来说如流星般恐怖——飘扬在世界各地，维护着和平，并在世界贸易中作为爱好和平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主权国的象征，在世界各友好口岸受到欢迎。

　　赞成帝国主义的朋友们，你们也有你们的理想与原则，其一是，一旦星条旗在某个地方升起就永远不应该降下来;其二是，你们不愿意与手中拿着武器的民族对话或谈判;其三是，可以用金钱购买某国的主权，而该国人民却不愿出售这种主权;其四是，可以用武力夺取某一国家的主权，作为赃物或战利品。

　　你们的理想和原则所导致的后果如何呢?你们浪费了六亿美元的财力;断送了将近一万美国人的生命——我们最优秀的年轻人的生命;践踏了外国人民的家园;为了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杀害了无数无辜的人们;你们建立了集中营;你们的将军满载着战利品凯旋，却留下无数伤病残疯的人们在痛苦中呻吟挣扎终其余生。在许多人的眼中，星条旗成了基督教教堂里亵渎的象征，烧杀抢的标志。

　　3年前，当美国士兵在这些岛屿上登陆时，那里的人民成群结队地尾随着他们，把他们看作是救世主，对他们感激涕零。而你们所采取的政纲却激怒了那里的人民，把他们变成了与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与我们结下了世代冤仇……

　　有时我想，我们可以在首都竖起一座美国自由纪念碑，在高度上它可以是首都唯一的可与我们所建造的美丽而又朴素的华盛顿纪念碑相似的建筑物。我想像我们每一代人带着献词来到这唯一的象征自由的纪念碑前，列举他们对自由民主的贡献。

　　移民到美洲的英国清教徒和胡格诺派教徒那一代人在纪念碑座前，自豪地说道：“我们跨过大海，把自由的火炬带到了这片土地上，我们开垦荒野，征服土人和野兽，我们以基督教的自由和法律为帝国奠定了基础。”

　　下一代人来到纪念碑前说：“父辈奠基，我们建造。我们离开了海滩，向荒野进军，我们盖起了学校、法院和教堂。”

　　接着，殖民地时期的一代人走上前说：“我们在许多艰苦的战役中站在英国一边，帮助压下法国的气焰，看到在路易斯堡和魁北克法国败给了英国。我们在马提尼克和哈瓦那，佩戴着圣乔治十字勋章欢庆胜利。大海上风暴时起，我们却熟知它的航线。我们顶酷暑冒严寒，劈波斩浪，走南闯北，追捕鲸鱼，正如伟大的英国演说家所描述的‘我的渔船经受了大海大洋的考验，狂风暴雨是我辛劳的见证’。”

　　接着美国革命时期的一代人走上前，说道：“我们与英国发生了冲突，我们宣布独立而且赢得了独立。我们的独立宣言以永存的平等正义为基础，向全世界宣告了这些原则，总有一天全人类都将遵循这些准则。我们使人类的尊严得到了保障，为人民赢得了管理自己的权利。我们制定了防范草率欺骗行为的措施来保障人民的权利，我们创建了最高法院和参议院，开天辟地第一回让人民自治的权利有了保障，我们还建立了各种制度以保障人民永远享有这种权利。”

　　下一代人说：“我们又与英国发生冲突。我们捍卫美国船只在公海上不受骚扰的权利，就像当年我们的父老创造条件让美国农民安居乐业那样，我们让美国水手走遍天涯海角安全有保障。面对俄、普、奥三国的神圣同盟，我们宣布了门罗主义的原则。在门罗主义的旗帜下，十六个共和国组成了联盟，在西半球从五大湖到合恩角，到处都建立了共和国，各国都牢牢地掌握了自己的命运，维护了国家的主权。”

　　接着下一代人走过来说：“我们留下了惊天动地的业绩，你们小时候曾见过，你们的父辈曾给你们讲过，我们挽救了联邦，平息了叛乱，解放了奴隶。我们让所有的奴隶都成了自由人，让所有的自由人都成了公民，又让所有的公民都有了选举权。”

　　接着走过来的是内战后在和平建设时期立下丰功伟绩的一代人，这伟绩中也包含了我们当中不少人的贡献。他们说：“我们守信用，偿还了债务。我们带来了和解安定而不是战争。我们促进各国赞成并实践有关移居国外的规定，我们制定了分给定居移民耕地的制度，让千百万移民在北美大草原和平原上安家落户，建立起强大的州。我们修通了横贯北美大陆连接东西海岸的铁路干线。像当年我们的先辈宣告美国在政治上独立那样，我们宣告美国在制造业方面可以不依赖外国。我们建立起庞大的商业体系，使美国成了地球上最富有、最自由、最强大、最幸福的国家。”

　　现在轮到我们这一代人了，我们该说些什么呢?我们是否能跻身于这光荣的行列呢?我们是否要在碑上刻下“我们废除了独立宣言，改变了门罗主义，将经被统治者同意的永存的平等和正义的原则改为残忍的自私自利的原则。我们摧毁了亚洲唯一的共和国，对亚洲唯一信奉基督教的民族发动了战争，把原先正义的战争转化成了可耻的非正义的战争。我们玷污了星条旗，在战争中背信弃义，逼迫手无寸铁的人们招供，残杀儿童，设立集中营，践踏外国领土，破坏了一个民族对自由的向往”。

　　不，总统先生，我们决不能这样说。更好的政纲应被采纳，一个伟大民族的历史发展是缓慢的，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让我们至少有这些话可说：“我们也坚持了先辈们的原则，我们解放了古巴，使古巴挣脱了西班牙的长期统治，我们欢迎古巴加入到世界民族大家庭中来，我们在胜利面前保持谦虚谨慎，为人类树立了从未有过的榜样。……我们行军经过残酷野蛮怀有敌意的国家，既没有被激怒也不图报复，我们以善报恶，以德报怨，我们使美国在东方得到像在西方一样的爱戴。我们忠于菲律宾人民，忠于我们自己的历史，我们没有玷污国家的名誉，我们从先辈手中接过的旗帜完美如初。”(全场热烈的掌声)

　　【鉴赏】

　　1898年4月，美国政府制造种种借口，对西班牙宣战。12月，西班牙宣布放弃对古巴的主权，将其交由美军占领，并把关岛、波多黎各和菲律宾移交给美国管辖。

　　美国对西班牙的战争在美国政界引起了激烈争论。随着战事的推进，海外领土不断扩张，这种争论愈加升温。其中，最强烈地主张反对帝国主义的首推麻省共和党议员乔治·弗里斯比·霍尔(GeorgeFrisbieHoar，1826-1904)。他在反对兼并菲律宾的辩论中与共和党决裂。共和党总统麦金莱坚持认为“拯救”菲律宾是美国的责任，最终军事吞并了菲律宾，还派遣7万名美军血腥镇压当地百姓的反抗。

　　1902年5月，美国参议院召集会议时，乔治·弗里斯比·霍尔在会上发表了这篇措词犀利、宣示自己政治主张的演讲词。

　　这篇演讲，运用强烈对比的手法，表明了演讲者极力推崇共和思想，反对帝国主义专制统治的政治原则和主张。在霍尔看来，政府的正当权力“是经被统治者同意而产生的”，它应当保障人民的“安全和幸福”，共和制是世界上“最有影响的制度”;而那些主张帝国主义政治原则的人，则是推行强权、金钱和武力，结果不仅给美国、也给外国人民带来灾难性后果——财力浪费、生灵涂炭、家园被毁……本来，美国的星条旗“对热爱它的人来说美如花朵，对恨它的人来说如流星般恐怖”;现在，却由于实行帝国主义政策，“在许多人的眼中，星条旗成了基督教教堂里亵渎的象征，烧杀抢的标志”，当年的“救世主”变成了人民的“敌人”。透过这些毫无掩饰的语言，演讲者捧出了一颗鄙视帝国主义暴行的心。

　　在演讲中，霍尔以丰富的想象力，为听众营造起一座“遐想”中的美国自由纪念碑，梦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携带着“献词”先后来到碑前歌功颂德。在时空的转接切换中，霍尔指出，前辈们的伟绩为人们留下“平等”、“正义”和“幸福”，而轮到我们这一代了，该说什么呢?是否要在碑上刻下“自私自利”、“非正义的战争”等字样?这里，演讲者运用丰富的联想手法，引导听众一步步地去思考严肃的主题，使听众的心灵感受到剧烈的震颤。

　　最后，霍尔猛然高声疾呼——“不”，“我们决不能这样说”，而应当说：“我们……忠于菲律宾人民，忠于我们自己的历史，我们没有玷污国家的名誉，我们从先辈手中接过的旗帜完美如初。”这格言般的话音刚落，全场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不言而喻，参议员们都被他富有激情和感染力的演讲深深地打动了。

　　尽管他的政治主张没有被总统所采纳，菲律宾还是被美军吞并了，可是，这篇《反对帝国主义》的著名演讲却流传于世，令人叹服，使人感奋。正义之声永驻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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