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与草本诸花似觉稍异,然有根无树,一岁一生,其性同也。《谱》云②:产于水者曰草芙蓉,产于陆者曰旱莲。则谓非草本不得矣③。予夏季倚此为命者④,非故效颦于茂叔,而袭成说于
《小公务员之死》小说原文
《小公务员之死》是很经典的一部短篇小说,关于《小公务员之死》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呢?来了解一下吧。
2024-09-11
芙蕖与草本诸花似觉稍异,然有根无树,一岁一生,其性同也。《谱》云②:产于水者曰草芙蓉,产于陆者曰旱莲。则谓非草本不得矣③。予夏季倚此为命者④,非故效颦于茂叔,而袭成说于
芙蕖与草本诸花似觉稍异,然有根无树,一岁一生,其性同也。《谱》云②:“产于水者曰草芙蓉,产于陆者曰旱莲。”则谓非草本不得矣③。予夏季倚此为命者④,非故效颦于茂叔,而袭成说于前人也⑤,以芙蕖之可人⑥。其事不一而足,请备述之⑦。
群葩当令时⑧,只在花开之数日,前此后此皆属过而不问之秋矣⑨。芙蕖则不然。自荷钱出水之日⑩,便为点缀绿波。及其茎叶既生,则又日高一日(11),日上日妍(12),有风既作飘飖之态,无风亦呈袅娜之姿(13)。是我于花之未开,先享无穷逸致矣(14)。迨至菡萏成花(15),娇姿欲滴(16),后先相继,自夏徂秋(17)。此则在花为分内之事,在人为应得之资者也(18)。及花之既谢,亦可告无罪于主人矣;乃复蒂下生蓬(19),蓬中结实,亭亭独立(20),犹似未开之花,与翠叶并擎(21),不至白露为霜而能事不已(22)。此皆言其可目者也(23)。可鼻,则有荷叶之清香,荷花之异馥(24),避暑而暑为之退(25),纳凉而凉逐之生(26)。至其可人之口者,则莲实与藕,皆并列盘餐而互芬齿颊者也(27)。只有霜中败叶零落难堪(28),似成弃物矣;乃摘而藏之,又备经年裹物之用。是芙蕖也者(29),无一时一刻不适耳目之观,无一物一丝不备家常之用者也。有五谷之实而不有其名(30),兼百花之长而各去其短,种植之利有大于此者乎(31)?予“四命”之中(32),此命为最。无如酷好一生(33),竟不得半亩方塘为安身立命之地(34)。仅凿斗大一池,植数茎以塞责(35);又时病其漏(36),望天乞水以救之(37)。殆所谓不善养生而草菅其命者哉(38)。
(《闲情偶寄》)
注释①芙蕖(qu)——即荷花、莲花,亦称芙蓉。②谱——此指记载植物的书。具体指何书未详。③“则谓”句——那就不能说它不是草本植物了。④倚此为命——谓靠着芙渠活命。⑤效颦——胡乱模仿。用《庄子》“东施效颦”故事。茂叔,北宋哲学家周敦颐,字茂叔。他写过一篇著名的《爱莲说》。袭成说,因袭已有的说法。⑥以——因为,由于。可人,合人心意。⑦请备述之——请容许我把它全都说出来。备,尽、完全。⑧葩(pa)——花。当令,正当(开花的)时令。⑨过而不问——指花事已过,无人问及。秋,代指时间。⑩荷钱——荷叶初生,小如铜钱,故称。⑾日高日上——天天高起来,一天天向上长。⑿妍——艳丽。⒀袅娜(niaonuo)——草木柔软细长。⒁逸致——闲适的情致。⒂迨(dai)——及。迨至,等到。菡萏(handan),荷花别称。⒃欲滴——像要滴落下来(形容姿态极为娇媚)。⒄徂(cu)——到。⒅资——资财。这里指享受。⒆蒂——花托。蓬,莲蓬。⒇亭亭——耸立的样子。(21)擎——向上举起。(22)白露为霜——语出《诗经·秦风·蒹葭》。指秋天霜降之时。能事,指芙蕖的本领、作为。不已,不停止。(23)可目——适宜于观赏。下句“可鼻”是适宜于嗅觉。(24)馥——香气。(25)暑为之退——暑热因它而减退。(26)纳凉——乘凉。逐,随。(27)芬——芳香。这里用作动词,即“使……感到芳香”。齿颊,代指满口。颊,面颊,此指嘴边。(28)霜中败叶——指经霜衰败的荷叶。(29)是——这,这样。(30)有五谷之实——具备谷类的实用价值(指可供食用)。(31)“种植”句——种花植树的收益,还有比种荷更大的吗?(32)四命——李渔在《闲情偶寄》“种植部”“水仙”条中曾说:“予有四命,各司(主)一时,春以水仙、兰花为命,夏以莲为命,秋以秋海棠为命,冬以腊梅为命。无此四花,是无命也。一季缺予一花,是夺予一季之命也。”(33)无如——无奈。(34)半亩方塘——语出朱熹《观书有感》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35)塞责——敷衍一下。(36)时——时时,经常。病其漏,耽忧池子向下渗水。(37)望天乞水——盼天下雨。(38)殆——大概。草菅(jian)其命,把它看得跟野草一样地随便处置。菅,草名。成语有“草菅人命”,这里是说芙蕖,故改“人”为“其”。
赏析宋人周敦颐所著《爱莲说》,公认为传世名文。李渔却敢犯“眼前有景道不得”之难,另写此篇《芙蕖》与之相颉颃,而且带着十足的自信声称:“非故效颦于茂叔(敦颐字),而袭成说于前人也。”其文也确实能自出机杼,别具手眼和风采。细赏全文,当信其言之不诬。
周氏以超尘脱俗的审美眼光观照莲花,赞赏其出淤泥而不染,借以寄寓守志修德、洁身自好的情怀。李渔此文,亦是“托之空言,稍舒蓄积”(渔书信中谈《闲情偶寄》语)的寄情之作。与周氏所不同者,他是以一个自负其才、企望为世所用而又不得其遇的布衣之士的眼光去观照蕖荷,因此文中用前面大半篇幅,“以芙蕖之可人”为纲,极赞它的“可目”、“可鼻”和可食、可用,充分显现其有益于人的种种实用价值。“无一时一刻不适耳目之观,无一物一丝不备家常之用者也”,这是对芙蕖的热情礼赞。他还进而得出结论:“种植之利”,唯此为大。李渔在其《闲情偶寄》草木篇前的小序中曾明确说过:“予谈草木,辄以喻人。”此文所喻,正是他这样的有才且有志用世的人,然而其希冀和追求竟都落空,徒负才情,而有生不逢辰之憾。这种怀才不遇之感,李渔在其书牍中有过直白:“庙堂智虑,百无一能;泉石经纶,则绰有余裕。惜乎不得自展,而人又不能用之。”正因此,他在本文后部发出愤激的慨叹。表面上还是就芙蕖而言,说自己虽酷好一生,“竟不得半亩方塘为安身立命之地”,只能在又小又渗水的池中“植数茎以塞责”,岂非“不善养生而草菅其命者哉”!似乎是在责备自己有亏于蕖荷,实际则是影射那些执政要者不善养才用人,不知“草菅”了多少有用之才。至此,我们不难领略其全文主旨,即:以芙蕖为喻,盛赞于世大有用之人,悲愤其不得安身立命之地。
可见李渔的《芙蕖》篇,立意尖新,与周敦颐《爱莲说》的思想情趣迥然有别。从行文上看,两文也是各具特色。周文以水墨写意笔法取胜,李文则以工笔细描笔法见长。周文写来秀雅精致,凝炼隽永;而李渔作为通俗文学大家,文章写得平实而通畅,流转自如。总之两文皆情文并茂的佳作,各有所长,各极其妙,难分轩轾。最好将两文对读并用,赏周文而注重修德(新德和传统美德),味李文则取其用世精神。如此,则双美并具兼收,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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