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无名氏② 回部王妃某氏者,国色也。生而体有异香,不假熏沐。国人号之日香妃。或有称其美于中土者。高宗纯皇帝闻之,西师之役,将军兆惠陛辞③,上从容语及香妃,命兆惠一穷其异。兆惠
《明世说新语》主要内容简介及鉴赏
《明世说新语》简介|鉴赏 明代文言轶事小说集。明李绍文撰。八卷。 《四库全书总目》谓其“所载明一代佚事琐语,迄于
2024-10-14
〔清〕无名氏② 回部王妃某氏者,国色也。生而体有异香,不假熏沐。国人号之日香妃。或有称其美于中土者。高宗纯皇帝闻之,西师之役,将军兆惠陛辞③,上从容语及香妃,命兆惠一穷其异。兆惠
〔清〕无名氏②
回部王妃某氏者,国色也。生而体有异香,不假熏沐。国人号之日香妃。或有称其美于中土者。高宗纯皇帝闻之,西师之役,将军兆惠陛辞③,上从容语及香妃,命兆惠一穷其异。兆惠果生得香妃,致之京师,先秘疏奏闻。上大喜,命沿途地方官吏,护视起居维谨。虑风霜跋涉,致损颜色,兼以防其自戕也。既至,处之西内。
妃在宫中,意色泰然,若不知有亡国之恨者。唯上至,则凛如霜雪,与之语,百问不一答。无已,令宫人善言词者谕之,妃慨然出白刃袖中,示之曰:“国破家亡,死志久决,然决不肯效儿女子汶汶徒死④,必得一当以报故主。上如强逼我,则吾志遂矣!”闻者大惊,呼其侣,欲共劫而夺之。 妃笑曰:“无以为也, 吾衵衣中尚有如此刃者数十⑤,安能悉取而夺之乎? 且汝辈如强犯我者,吾先饮刃,汝辈其奈何?”宫人不得要领,具以语白上。上亦无如何。但时时幸其宫中,坐少选,即复出。犹冀其久而复仇之意渐怠也。则命诸侍者日夜逻守之。妃既不得遂所志,乃思自戕。而监者昕夕不离侧⑥,卒无隙可乘而止。
妃至中土久,每岁时令节,思故乡风物,辄潸然泣下⑦。上闻之,则于西苑中妃所居楼外,建市肆室庐礼拜堂,具如西域式,以悦其意,今其地尚无恙也。时孝圣宪皇后春秋高⑧,微闻其事,数戒上勿往西内。且曰:“彼既终不肯自屈,曷弗杀之以成其志,无已则权归其乡里乎?”上虽知其不可屈,而卒不忍舍也。如是者数年。
会长至圜丘大祀⑨, 上先期赴斋宫, 太后瞷上已出⑩,急令人召妃至前,问之曰:“汝不肯屈志,终当何为耶?”对曰:“死耳!”曰:“然则今日赐汝死可乎?”妃乃大喜,再拜顿首曰:“太后天地恩,竟肯遂臣妾志耶? 妾间关万里(11),所以忍辱而至此者,唯不欲徒死,计得一当,以复仇雪耻耳!今既不得遂所志,此身真赘疣,无宁一瞑不视,从故主地下之为愈矣!太后天地恩,竟肯遂臣妾志,臣妾地下感且不朽。”语罢,泣数行下。太后亦为恻然。乃令人引入旁室中缢之。是时上在斋宫,已得报,仓皇命驾归。至,则宫门已下键,不得入。乃痛哭门外。俄而门启,传太后命,引上入,则妃已绝矣! 肤色如生,面色犹含笑也。乃厚其棺敛,以妃礼葬之。
【注释】 ①回部香妃: 相传清高宗(乾隆)爱新觉罗·弘历平定回疆之时,虏其酋妃、纳为后宫。该妃生而体有异香,因名香妃。常以白刃自随,太后恐有他变,伺帝出,缢杀之。②本篇录自 《清朝野史大观·清宫遗闻》,作者待考。③ 兆惠: 满州正黄旗人。姓吴雅氏,字和甫。雍正年间入直军机处,后驻伊犁,击败厄鲁特,平霍集占,降安集延诸部。封一等武毅谋勇公。④ 汶汶: 犹惛惛(hun昏),蒙受尘垢,不明不白的样子。⑤相(ni逆):内衣,贴身衣。⑥昕(xin欣):拂晓。⑦潸(shan衫):流泪。⑧孝圣宪皇后:雍正之后。 ⑨ 圜丘: 古代祭天之坛。 ⑩瞷(jian建):窥视。(11)间关: 历尽道路艰险。
【赏析】 该篇节选自《清朝野史大观》卷一《清宫遗闻》,作者不详。《清朝野史大观》共十二卷,主要是从各种手抄秘籍、省府县志、笔记丛录和名家文集等典籍中精心选编的一部融历史、文学、趣谈于一体的大型文史丛书,为有清一朝野史之总汇。
小说和历史总是有距离的。传说中的香妃据近人孟森考实即为《清史稿·后妃传》中的容妃。维吾尔族,新疆喀什葛尔人,乾隆二十五年(1760)入宫,五十三年去世。在小说家言中,关于香妃的故事总有着这样那样的神秘内容。在这篇野史杂记中,作者塑造的香妃形象就充满了奇异性,并且被赋予了崇高的精神意义。
首先,作者描述了这一主人公的体貌之异。她不仅有着后妃所应具有的天姿国色,又有异常的自然禀赋——体香。可以说她是色香兼备的人间尤物。不仅是自然禀赋之奇,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格也堪称奇。小说的第二、三、四段就着力刻画她刚烈无比的性格。她身经国破家亡,但不轻掷生命,而是苟延入宫,以图伺机雪恨。面对皇帝的恩威兼施,她拒不屈从。当她一旦意识到复仇无望,则矢志一死,以尽忠节。由于皇室的严密防范,使她死志难逞,但她此心毫不懈怠,数年如一日。最后慷慨赴死,视死如归,表现出了凛然忠节。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香妃都堪称奇女。容貌之异与性格之异的结合,使这一形象带上了浓重的传奇性,从而具有了鲜明的个性特征。作者塑造这一形象有着潜在的主观意旨。在这里所节选的四段文字之后,作者有一段“史赞”:“呜乎!孰谓域外远夷巾帼中,乃有荆轲豫让其人耶! 钱牧斋、龚芝麓之徒,可以愧死矣。”作者之所以赋予这一形象以忠节性格就在于借此讽责那些视国仇家恨于不顾,辱志丧节,苟且偷生于新朝的晚明权贵和文士们。
作为与香妃对立的乾隆皇帝,在这段野史中也有着可感可味的内容。作为一个皇帝,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正是他的私欲成了香妃悲剧的罪恶根源。我们从他布置出征将军获致香妃时的“从容”,可以感受到他权威的溢余和天子的矜持,从地方官吏的恭维和忠诚,可以看出他罪恶的力量。虽然他可以凭藉权力把一个美女攫入掌心,但却不能征服一颗坚贞的心。他的殷勤所得到的只是漠视。复杂的是他之于香妃的私欲中不无一丝诚意,对于香妃的安排是那么周细,对于香妃的感化是那么富于耐心,惊悉香妃的死讯后“仓皇命驾归”,“痛哭门外”,最后又以隆礼葬之。这些描写一方面从侧面烘托了香妃的美妙和坚贞,另一方面则为这则宫廷秘闻刷上了浓重的世俗风情的色彩。“野史”之不同于正史就在于向世俗风情的欹侧。其特殊的人物的特殊生活内容向人们提供了艺术观照的别方洞天,其中有着想象和情趣的独特张力,这是《回部香妃》这一类宫廷秘闻一种特殊的审美价值。
作为一段“野史”,这篇小说在艺术上叙述多于描写,而叙述又是简淡的。不过在简淡的笔触中也见曲折和细致。如第二段写香妃被掳入宫初始,“意色泰然,若不知有亡国之恨”,这是欲扬先抑的曲笔。又写出了香妃报国心决、死志已定之后的自信和从容。又如写香妃思国感伤,皇帝为她兴建西域式土木,接着却不写香妃的反映,而写太后对皇帝的劝谕。太后的劝谕与第二段宫人对香妃的劝慰相对比,不仅暗写了香妃的态度,而且通过太后的话写出了香妃日久志弥坚的精神状态。描写的细致则表现在对香妃的动作和语言描写上,如回答宫人劝慰时的拔刃、“笑曰”,太后赐死时时“大喜”和拜谢,都写得栩栩如生。值得一提的还有,作者从容平淡的叙述笔调中潜含着对香妃深沉的慨叹之情,读者不难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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