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替豆萁伸冤》原文、注释和赏析

煮豆燃豆萁，

萁在釜下泣——

我烬你熟了，

正好办教席!

【注释】 本诗作于1925年6月5日。发表于同年6月7日《京报副刊》。见《华盖集·咬文嚼字 (三)》。

【析】 这是一首仿拟诗。被仿拟的是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以豆萁与豆子的相煎，比喻其兄长曹丕对他的逼迫，自然十分贴切。鲁迅“利用它来活剥一首，替豆萁伸冤”，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诗的一二句“煮豆燃豆萁，萁在釜下泣”，虽然与曹植的诗一、二句只有两个字不同，然而“伸冤”之旨大现。不是“豆在釜中泣”，而是“萁在釜下泣”，受害对象变了。这可以说，仅仅是 “伸冤” 的表层意思。“伸冤”更深层的也是更主要的意思，有着强烈的现实针对性与战斗性。1925年，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潮中，该校校长杨荫榆，一面假借评议会的名义开除许广平、刘和珍等6位学生，镇压学生运动;一面发表“公启”、“感言”一类文字，把学校比拟为家庭，校长比拟为家庭内的尊者，“若夫拉杂谰言，龁笔舌，与此曹子勃相向”。很显然，她把这场正义与非正义、反封建专制统治与维护封建专制统治的斗争故意歪曲为家庭内部的长幼、婆媳之间的争吵。该校哲学系教员兼代主任汪懋祖也出面帮腔。他在致 “教育界意见” 书中，有“今反杨者，相煎益急”云云。很显然，他有意将这场严肃而严峻的政治斗争比拟为曹丕对曹植的兄弟间的逼迫，甚至公然把杨荫榆打扮成受害者，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所以，鲁迅的诗第二句是“萁在釜下泣”，受害的是“豆萁”，是学生。字里行间，漾溢着鲁迅的憎恶之情。

诗的三四句，同曹植的《七步诗》大不相干，而另有他意。这两句诗，既是写实，也是写虚。“写实”是指女师大风潮中，杨荫榆为密谋镇压学生运动而举办的有汪懋祖等人参加的宴会;“写虚”是指封建统治阶级为维护封建统治而设置的人肉筵宴。她(他)们把学生运动镇压下去，其统治地位似乎就可以稳固了，天下就太平了。这两句诗，就这样把上两句诗的内涵大大拓展开来，一虚一实，虚实并举，一语破的 ，直刺杨荫榆之辈的“黑心”，使其真面目毕现!诗的反讽之意，力透纸背。

仅仅四句短章，语意连贯，一气呵成，形式诙谐而生动，抒写出了鲁迅对北洋军阀的反动统治、对杨荫榆的专制家长作风、对帮忙者的无耻谰言的愤怒情感和辛辣嘲讽。诗，自然具有一种锋锐、冷隽的韵味和艺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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